而黎建隳正好站在院门边,目光沉沉地望着这一幕。
“妈,时间还早,我带衿衿回房睡会儿。”
“您先叫人收拾这边,别辜负了她这一番心意。”
“去吧去吧,快点。”
老夫人点头,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还有些发颤。
黎建隳刚伸臂将她抱起,那小身子便软乎乎地靠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
这一次,他抱着衿衿往回走,体内那股躁动又毫无预兆地翻腾起来。
他咬紧牙关,牙根发酸。
一路撑着,撑到房间门口,撑到终于能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替她拉好被角,掖紧每一处缝隙。
她的小脸埋在枕头里,睡得香甜,毫无防备。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复杂,最终转身,推门出去。
“来人。”
“三少爷。”
一直伺候他的老佣人闻声快步走近。
黎建隳拳头攥得死紧。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回,足足几息之后,才终于把那口暴戾之气死死压了下去。
“去查,那些鸟是谁带回来的。”
“别声张,查到了,回来告诉我。”
“是,三少爷。”
佣人低眉顺眼,语气无波无澜,迅速退了出去。
黎家上下谁不知道,三少爷最难伺候。
能待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跟着老爷子几十年的老骨头,就是眼毒手硬、敢顶事儿的狠角色。
随便挑一个出来,都顶得上半支队伍。
他话刚落下,不到两小时,消息就传回来了。
“三少爷,是吕姨奶奶从城郊弄回来的野鸟,把老夫人院里的花全糟蹋了。”
下人垂着头站在廊下,语气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黎建隳的脸色。
那野鸟并非家养,是吕姨奶奶不知从哪个乡下抓来的,又脏又野。
飞进老夫人院子里后,不单啄坏了刚开的玉簪花,还把花盆掀翻,泥土撒了一地。
连带着几株名贵的墨兰也被踩得东倒西歪。
“知道了,下去吧。”
黎建隳只淡淡说了一句。
他连眼皮都没抬,右手轻轻搭在腰间的玉佩上。
窗外天光微暗,斜阳照不进这间屋子,只留下他侧脸的轮廓。
小时候被人算计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候他还小,不过七八岁,母亲早逝,府中无靠。
有人在他的茶里下泻药,让他在祖母寿宴上当众失仪,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那时满堂宾客哄笑,无人伸援手。
唯有阿奶悄悄让人把他扶去后堂,替他遮掩羞辱。
后来查出来是某位姨娘所为。
可最终也不过一句“孩子不懂事”,草草了结。
黎家这地方,表面光鲜,底下全是老鼠洞。
庭院深深,朱门高墙,雕梁画栋,看着气派非凡。
可背地里,勾心斗角,争宠夺利,无处不在。
他早就看透了,这宅子里的温情脉脉,不过是遮羞布,遮的是贪婪、嫉妒和阴狠。
吕姨奶奶这招,无非是想恶心阿奶。
她知道老夫人爱花。
尤其珍视院中那几株老品种的茶花和玉兰,日日亲自浇水修剪。
朱金凤偏要从城外弄来一群野鸟,说是什么“山间灵禽”,实则野性难驯,关都关不住。
一放出来,鸟儿扑腾乱飞,见花就啄,见土就刨。
哪是赏玩,分明是蓄意破坏。
目的很简单。
让阿奶心疼,让阿奶动怒,让她气坏了身子。
就算真抓到证据,没闹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