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脸色凝重:“太清了。”
没错,那从长柄勺里倾泻而下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粥,更像是浑浊的米汤,稀薄得几乎能一眼看到桶底。米粒稀少得可以数清,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掺了几粒米的浑水。
然而,就是这样清可鉴人的“粥”,却让成千上万的流民为之疯狂!
“给我!我先来的!”
“官爷!行行好!多给一勺吧!”
“挤什么挤!找死啊!”
人群如同沸腾的开水,嘶吼着、推搡着、咒骂着向前拥挤。维持秩序的衙役挥舞着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挤得太前的人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却依旧无法阻止这求生的狂潮。
为了那一勺几乎照得见人影的稀粥,有人被推倒在地,瞬间就被无数只脚踩踏,发出凄厉的惨叫;有人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碗刚伸出去就被后面的人撞翻,浑浊的汤汁洒在地上,立刻引来一片趴地舔舐的身影;为了一勺粥,平日里的邻里乡亲可以反目成仇,打得头破血流。
人性的尊严,在这求生本能面前,被践踏得粉碎。
“这……这哪里是粥啊!这分明就是涮锅水!”跟着过来看情况的里正王伯,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朝廷……朝廷就给我们吃这个吗?!”
苏甜沉默地看着。她看到那个之前试图抢夺母亲干粮的瘦小男孩,像泥鳅一样在人群缝隙里钻营,好不容易接近粥桶,伸出的破碗却被一个更强壮的男人粗暴地推开,摔在地上,瞬间被踩得粉碎。男孩呆立了一瞬,随即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呜咽,又被更大的人潮淹没。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水囊,里面是清冽甘甜的空间井水。可她知道,此刻拿出来,非但救不了任何人,只会引发更疯狂的抢夺,甚至可能害了那孩子和自己。
“这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只会让人为了这点希望争抢得更厉害,死得更快。”苏锐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看着那些如同驱赶牲畜般的衙役,眼神锐利如刀,“官府,根本没想让我们活。”
他拉了一把看得心中发堵的苏甜:“走吧,回去。指望不上他们了。”
兄妹二人沉默地返回高地。身后,粥棚方向的喧嚣、哭嚎和咒骂依旧震天动地,如同一场荒诞而残酷的闹剧,在这巍峨的城墙下日日上演。
奶奶和大伯一家也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碗里倒是舀到了一点那清汤寡水的“粥”,脸上却毫无喜色,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绝望。
“这够谁吃的?塞牙缝都不够!”大伯娘抱怨着,看着碗里那几粒清晰可数的米,欲哭无泪。
希望,如同那碗里的粥影,虚幻而稀薄。官府的救济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所有还对朝廷抱有一丝幻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