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名平日里与保守派老臣走得极近的御史,不知是出于惊慌还是别有用心,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一人。
“沈归!都是沈归!”他声音尖利地叫道,“若不是他那个狗屁‘战争债券’,若不是他为了运送那些没用的废纸,将江南所有的大型海船尽数征调北上,我大舜沿海何至于连一支像样的巡防水师都没有?!何至于让刘莽的五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
“陛下听信商贾之言,以商为本,荒废武备!如今大祸临头,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此言一出,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朝野上下,对沈归那石破天惊的经济手段,本就充满了疑虑与不解。
此刻,国难当头,这盆脏水泼得是如此“恰到好处”,瞬间便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没错!若非船只被调空,登州水师岂会连预警都发不出!”
“舍本逐末!真是舍本逐末!钱再多有什么用?国都要亡了!”
“陛下……陛下与沈归此举,与自毁长城何异?!”
质疑、愤怒……无数的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恐怖的洪流,狠狠地冲向了那个“商圣”神话,似乎要将其彻底撕碎!
军机处内,乱成了一锅沸粥。
武将们急于调兵,却无兵可调;文臣们惊慌失措,却束手无策;更有甚者,已然开始互相攻讦,推卸责任。
大舜王朝的权力中枢,在刘莽这致命一击之下,已然陷入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片冲天的喧嚣与绝望之中。
一个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自殿外悠悠传来,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都说完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口,那个本该“病体沉重、卧床不起”的年轻帝王,正一袭玄色龙袍,独自一人,缓缓拾阶而来。
他没有带任何内侍和护卫。
夜风吹拂着他宽大的龙袍,猎猎作响。
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之上,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让那些喧嚣,瞬间归于平寂。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病容,更没有惊慌。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军机处通明的灯火映照下,亮得惊人,仿佛早已洞悉了这世间的一切变幻。
“陛……陛下!”
张铉、百里朔等人见状,又惊又喜,齐齐跪倒在地。
李景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之前。他看着那代表着刘莽五万大军的黑色旗帜,又看了看那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登州城,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刘莽,你终究……还是来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而后,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群神情各异、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缓缓问道:
“众卿,你们可知……”
他顿了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地点了点那个距离登州不过三百里,却空无一兵一卒的……泉州港。
“朕让沈归调集的那八百艘巨舶,此刻……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