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哼着,他觉得干哼没意思,又开始压低声音讲稀奇古怪的“江湖故事”:“爸爸跟你说哦,爸爸以前住的山上,有一种特别特别大的大白鹅,可凶了!是山里的霸王!谁都打不过它!但是它后来被爸爸收服了,成了爸爸的小弟!现在可听话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把他“霸鹅”的外号给安在了一只虚构的大白鹅身上。
他一边用内力轻轻按摩,一边胡说八道着蹩脚的故事,哼着跑调到姥姥家的曲子,动作和语言都透着一股子笨拙和生疏,却充满了最真诚的关切和耐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冲出门后不久,主卧隔壁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
祁樾处理完工作,正准备回房休息,听到客房里隐约的动静和田恬压低的说话声,脚步顿了顿,悄然走到了客房门外。
房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昏暗的光线里,看着房间内的景象。
柔和的夜灯光芒下,少年穿着柔软的睡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异常柔和。他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柔地拍着、按摩着,嘴里说着荒诞不经的故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那副样子,没有了白天的刻意乖巧,也没有了偶尔露出的犀利冷静,更没有傍晚那时疑似“飞跃围墙”的违和感。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甚至有点傻气的温柔和耐心。
被子里的抽噎声渐渐停止了,那团小鼓包也不再发抖。过了一会儿,一只小手悄悄地、试探性地从被子边缘伸了出来,抓住了田恬睡衣的一角,然后慢慢握紧。
田恬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轻柔,哼曲子的声音也放缓了,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小心翼翼的依赖。
又过了许久,被子里传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小家伙终于被安抚,重新陷入了沉睡。这一次,呼吸平稳,没有再被噩梦惊扰。
田恬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套拳还累。他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衣角从那只小手里抽出来,却发现被握得很紧。
他不敢用力,只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靠着床,微微侧过头,看着嘟嘟终于恢复平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门外,祁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冰冷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在不经意间柔和了许多。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疑虑和审视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光芒。
他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因为衣角被抓住而不敢动弹、却对着孩子睡颜傻笑的少年,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或许……他之前看到的,真的只是错觉?
又或许,这个田恬,身上藏着秘密,但至少此刻,他对嘟嘟的这份心意,不是假的。
祁樾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最终没有进去打扰,而是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客房门口。
脚步声远去。
客房内,田恬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吵醒嘟嘟,然后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哄娃……真是个力气活。
不过,感觉……还不赖。
他靠着床,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灯柔和,一室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