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质朴的村民,或许不懂什么高深的神学政治,但他们用最现实的生存智慧,瞬间理解了郑仁坤选择背后的权术逻辑。
只有族弟郑仁玕,眉头微蹙,低声对郑仁坤道:“阿哥,此计虽妙,怕是……驱虎吞狼,后患亦不小啊。”他担心引入新的“神权”代表,会使得未来的权力结构更加复杂难控。
郑仁坤何尝不知?但他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先渡过眼前的“答题”难关,至于日后……他看了一眼天幕,心中暗道:“若连这初选都过不去,又何谈日后?”
天幕之下,五个时空中,对“假冒天父”这一问题感触最深的,莫过于道光时空那些被“天父代言人”架空的“洪秀全”们,尤其是南昌城里的洪大嘴。
看着第四题的选项,洪大嘴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尽是追悔莫及的神色,对着身旁的方小玉和闷不做声的韦三笑长吁短叹:
“失策!真是失策啊!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选丁呢!”他捶胸顿足,仿佛错过了天大的机缘,“要是早点找个信得过的兄弟,让他来做天兄的代言人……那天父(他瞟了一眼韦三笑)就算想借老子的名头打老子,天兄作为长子、作为兄长,总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拦一拦盛怒的老父亲吧?这……这本该是一招妙棋啊!”
他这番“事后诸葛”般的感慨,听得韦三笑眼角直抽搐,心中冷笑连连,却碍于眼下微妙的局势不敢发作。方小玉则似懂非懂,只觉得她的“洪郎”此刻懊恼的样子,颇有几分未卜先明的遗憾。
而在乾隆(嘉庆)时空,川楚边界的白莲教大营中,位列“四大天王”之一的王聪儿,看着天幕上的题目,那英气勃勃的眉毛紧紧蹙起,陷入了真正的困惑与为难。
她的权力架构本就特殊——自封“天嫂”,以辅佐“幼主”(小叔子洪秀全)之名行掌控之实。这套说辞勉强能自圆其说,可如今题目直指“天父附身”或“天兄代言”这等更上位的“神权”!
“若是有人假冒天父降临……”王聪儿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乃儿媳,按礼法,公公发话,岂有儿媳反驳的余地?”
“若是有人假冒天兄呢?”这个念头让她更加不安。天兄,理论上就是她那“已故”的丈夫!如果“丈夫”真的“附体”某人发号施令,她这个“未亡人”兼“天嫂”,是该欣喜若狂地遵从,还是该怀疑其真实性?遵从,则大权旁落;质疑,则动摇了自己权力合法性的根基——你连自己丈夫(天兄)都不认了?更糟糕的是,如果这个人以天兄的名义出现,自己难道还得脱衣服服伺这个丈夫吗?
“无生老母在上,”她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头疼,“这上帝一家子的关系,怎地比咱们教里的神仙谱系还难缠!”
无论是洪大嘴的懊悔,还是王聪儿的困扰,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矛盾:在借助“神权”起事的过程中,如何确保这至高无上的“神意”解释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至少不被他人完全垄断。
洪大嘴败于被韦三笑抢先一步,独占了“天父”频道,失去了制衡。王聪儿则困于自己设定的“天嫂”身份,在“天父”和“天兄”可能降临的假设前,陷入了伦理与权术的两难境地。
他们此刻才愈发体会到,郑仁坤所选择的那条“引入天兄代言人”的道路,看似曲折,实则是在神权政治的泥潭中,一种力求自保与平衡的无奈之举。这不仅仅是教义问题,更是生死攸关的权力博弈。
天幕的题目,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各个“天国”内部潜藏的权力危机。那些尚未遇到此类问题的“洪秀全”们,也开始暗自警醒,思索着如何防范于未然。
而更多的人,则和郑仁坤一样,屏息凝神,等待着第四题评分的公布。他们都想知道,天幕对于这种“制衡神权”的权谋手段,究竟会给予怎样的评价。这评价,或许将直接影响未来诸多“天国”的权力结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