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昕云心头一紧,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清冷平稳:“回殿下,忘忧城乃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确有各方眼线活动。末将奉命巡查边关,亦曾留意,并未发现夏逆明确踪迹。想必其重伤在身,已隐匿于更偏僻之处,或已……”
“或已毙命于荒郊野岭?”李泓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低垂的脸庞,“昕云觉得,那夏明朗,是这般容易死去的人吗?”
纪昕云沉默不语,指尖微微掐入掌心。
李泓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冯昆回报,他在忘忧城查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似乎有人,在夏逆匿藏期间,为其提供了些许……便利。”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针,“昕云常在边关走动,对此,可有何见解?”
纪昕云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刺在她的背上。她知道,这是试探,也是警告。冯昆定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缺乏确凿证据。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李泓:“殿下明鉴。末将职责所在,乃戍守边关,防范狼庭。至于追剿钦犯,乃血滴子与刑部之责。末将不敢僭越,亦无从得知其内情。若殿下疑末将失职,请殿下明示责罚。”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将自身定位在边关守将的职责范围内,巧妙地避开了李泓话语中的陷阱。
李泓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更冷了几分:“昕云言重了。你纪家满门忠烈,你更是父皇亲封的昭武校尉,本王岂会疑你?只是提醒你,边关险恶,莫要被某些……表象所蒙蔽,忘了自己的根本。”
“末将谨记殿下教诲。”纪昕云再次垂首。
“下去吧,好生休整。”李泓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纪昕云起身,行礼,退出殿外。直到走出那森严的王府,感受到外面冰冷的空气,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面对七皇子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质询,以及监军那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她的心境,与离开忘忧城时已然截然不同。那份沉重的抉择之痛,那份对夏明朗命运的担忧,以及内心深处对自身立场的动摇,都让她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
她抬头望向西方,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雷云笼罩的山脉。
他,真的能在那等绝地中,活下来吗?
而她自己,又该如何在这忠诚与情愫的夹缝中,找到那条岌岌可危的独木桥?
雍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而西疆的雷鸣山脉,此刻正被狂暴的雷霆与混乱的灵气包裹,仿佛预示着更猛烈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