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局天枢司的会客室里,晨光正顺着西窗的棂格往下滑,在青砖地上淌出半明半暗的纹路。
老樟木柜上摆着的那盆虎尾兰,叶片上还挂着今早沈青梧浇的水珠,顺着叶缘慢慢滚到盆沿,“嗒”地滴在柜脚的旧棉垫上——那棉垫是“平安”总爱趴在上面打盹的地方,此刻却空着,只有团浅浅的狗毛印子。
我手里捏着张刚裁好的宣纸,正小心地裹着陈砚倒出来的金粉土样。红土混着细碎的金粉,落在纸上像撒了把磨碎的金箔,指尖一碰,还能感觉到点微温。“‘平安’对灵核气最敏感,刚才它那反应,说明这金粉不是普通东西。”
我低头看了眼蹲在桌腿边的“平安”,它正用鼻子轻轻蹭着我的裤脚,项圈上的桃木片泛着淡淡的青光,比平时亮了不少,“上次锁龙井遇着邪祟,它的桃木片都没这么亮过。”
陈砚凑过来看,手里还攥着那个装青铜残片的密封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土是从祭祀坑底挖的,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别的红土都是凉的,就这层掺金粉的,摸着总有点温乎气,像揣了块暖玉。”
他说着,把密封袋往桌上递了递,“你们再看看这残片,刚才在包里蹭到土样,金纹好像更亮了。”
沈青梧正从樟木柜里翻档案,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转身时手里多了个蓝布包,布角都洗得发白了:“林奶奶一早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她年轻时整理的古蜀地脉笔记。”
她把布包放在桌上,小心地解开绳结,里面是本线装的旧册子,纸页黄得像琥珀,封面上写着“蜀地灵核考”三个字,墨色都透到纸背去了,“你们看这页,画着青铜神树的草图,旁边注着‘灵核附于铜,散则显金纹,以柏为镇’——正好跟陈砚说的老柏树对上。”
赵莽刚从装备室回来,肩上扛着个半旧的帆布装备袋,进门时差点撞着门框,引得“平安”“汪”了一声。
“可算找着我那袋桃木钉了!”他把装备袋往地上一放,蹲下来拉开拉链,里面露出十几枚磨得尖尖的桃木钉,泡在个瓷碗里,碗沿还沾着点文心墨的黑渍,“昨晚磨到半夜,手都磨出个茧子,你们看这尖儿,扎红土准稳。”
陈砚的目光落在桃木钉上,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刚才低了点:“那……那失踪的队员们,会不会被出意外?我昨晚梦见小李,他说‘身上烫得慌’,还喊着要喝水。”
“放心,灵核性子温和,只护脉不害人。”沈青梧刚说完,桌上的专线电话突然响了,铃声尖锐,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她赶紧接起来,听筒里传来林奶奶的声音,带着点老藤椅的沉稳,还夹杂着翻书的“哗啦”声:“青梧啊,让陈砚别担心,队员看见的金纹人影,是灵核在引路——怕他们误碰坑底的灵核本体,才把人引到稳脉点躲着。那太阳鸟血符也不是凶兆,鸟眼涂黑是古蜀人的预警法子,意思是‘灵核气要散,得赶紧稳’。”
沈青梧把话转达给陈砚,他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点,伸手摸了摸“平安”的头,“平安”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用熬这几天了——队里的人现在都挤在大帐篷里,谁都不敢单独出去,连饭都没心思吃。”
“现在知道也不晚,咱们尽快过去就行。”王专员这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蓝色的证件夹,放在桌上推过来,“刚跟上级确认完,给你们安排了专机,半小时后在城郊机场起飞。越野车太慢,这会儿抢时间,早到一分钟,队员们就能早安心一分钟。”
“专机?”赵莽一下子直起腰,手里还捏着枚桃木钉,“那我这些家伙事,能带上飞机不?别到了机场,人家说这是‘危险品’,给扣下来就麻烦了。”
“早给你们报备好了,走特殊物品通道。”王专员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让司机在门口等着,现在收拾收拾,咱们直接去机场——我已经跟机场那边打好招呼,有人专门对接。”
“那咱们得分下工,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我把裹好的土样放进防水袋,又拿起桌上的《地脉记要》,翻到“古蜀灵核”那页折了个角,“赵莽,你负责把装备归置好——桃木钉、文心墨、安魂符,都塞进防水包里,镇魂鞭记得用布缠上,别磕着鞭梢的桃木坠,那是林奶奶编的。”
“得嘞!”赵莽立刻蹲下去收拾,手指飞快地把桃木钉从瓷碗里捞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棉布上擦,“我再把那两壶浓缩文心墨带上,林奶奶上次说,灵核气太盛的时候,倒点墨在红土里就能稳一稳。对了,还有我包里的牛肉干,路上饿了能吃,‘平安’也能分点,它上次吃了还吧唧嘴呢。”
沈青梧正把林奶奶的旧笔记和青铜残片的密封袋放进随身的帆布包,听见这话抬头笑了:“你就记着吃的。对了陈砚,你跟我一起,路上再给我说说遗址里的细节——祭祀坑到老柏树的路好走吗?有没有什么陡坡或者水坑?我画张简易图,到了能省时间。”
陈砚赶紧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封面都磨破了,里面画着遗址的大致轮廓:“从祭祀坑往西北走,大概五百米就是老柏树,中间要过一片竹林——前几天下雨,竹林里的路有点滑,不过旁边有棵歪脖子竹,能当记号。还有老柏树旁边的大青石,上面刻着像太阳鸟翅膀的纹,我上次拍了照片,存在手机里了。”
“那太好了,你等会儿把照片发给我,我对着图标出来。”沈青梧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了,你说的录音笔,能不能再让我听听?刚才林奶奶说,那鸟叫是灵核的唤音,说不定能听出方向。”
陈砚连忙从衣兜里掏出录音笔,按了播放键。里面先是沙沙的杂音,像是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接着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不像寻常的麻雀或喜鹊叫,倒带着点金属的脆响,在安静的会客室里格外清晰。
“平安”听见声音,突然抬起头,耳朵竖得笔直,朝着录音笔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这声音,确实跟普通鸟叫不一样。”我凑近听了听,“像是从高处传来的,说不定老柏树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呼应。”
王专员看了眼手表,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专机已经在等着了。”
“等等,‘平安’能上飞机吗?”我突然想起这事,赶紧问,“它不是普通的宠物,是咱们的‘工作辅助犬’,机场会不会不让进客舱?”
“放心,我早就跟机场沟通过了。”王专员笑着说,“给‘平安’办了临时的工作证,能跟咱们一起进客舱,不用放在货舱里。我刚才还让司机在车里备了个狗垫子,路上它能趴着休息。”
赵莽已经把装备袋收拾好,扛在肩上,手里还拎着个装着牛肉干和水的塑料袋:“那咱们赶紧走!别磨蹭了!我还等着到了三星堆,尝尝陈砚说的豆花呢。”
陈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问题!那豆花摊就在遗址门口,老板做了三十年了,嫩得能插筷子,还能加辣油和榨菜,特别香。”
我们跟着王专员往门外走,“平安”跟在我脚边,时不时抬头往西南方向望。
门口的黑色商务车已经发动,司机下车帮着搬装备。赵莽先把装备袋放进后备箱,又把狗垫子铺在前排副驾旁边,拍了拍垫子:“‘平安’,过来,这是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