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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基因契约(1/2)

时间:公元2099年,地球标准时间10月29日,上午10:20(月球时间约22:52,月昼第18天黄昏)

地点:同步轨道,“鹊桥”深空中继通讯空间站,Z-7高级隔离观察区

Z-7高级隔离观察区,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空间站刺耳的深空异常警报声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死寂。全息投影屏幕上,林岚基因图谱那刺目的、代表崩解的红光尚未完全褪去,艾斯特拉标准基因模型上象征“污染”的黑色斑点和裂纹,如同溃烂的伤口,在幽蓝的背景上狰狞地闪烁。

Γ-7——那个曾经被称作小陈的艾斯特拉“净化派”先遣观察员——静静地站在分析平台前。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场基因层面的“惨烈战争”,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执行完必要程序后的、近乎机械的平静。那双瞳孔深处,幽蓝的螺旋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着,与空间站所有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血红倒计时数字(70:52:00…70:51:59…)保持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共振。

林岚瘫坐在悬浮椅上,身体微微颤抖。手腕上被采血针刺破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远不及内心那被彻底颠覆、被无情撕裂的剧痛。基因崩解的红光,艾斯特拉图谱的“污染”,Γ-7那宣告人类为“混血实验品”、“基因杂质”的冰冷话语…这一切如同重锤,将她作为人类、作为科学家的认知基石砸得粉碎。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双手的基因,在艾斯特拉眼中竟是“污染源”,是必须被“清除”的“缺陷”。

指挥室内的詹姆斯和索恩,同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詹姆斯脸上的狂热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所取代。他死死盯着屏幕上Γ-7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闪烁着微光的神经接口装置,那装置此刻仿佛成了连接着未知恐怖的枷锁。索恩的虚拟头像则剧烈地闪烁着,虚拟眼睛中无数数据流疯狂滚动,显然在进行着远超常人负荷的运算和权衡。贪婪的火焰并未熄灭,但面对Γ-7展现出的、远超想象的文明力量和冷酷逻辑,那火焰也带上了一丝战栗的阴影。

“看到了吗,林岚博士?”Γ-7打破了沉默,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在死寂的Z-7区回荡,“这就是‘纯净’与‘杂质’碰撞的必然结果。不是战争,不是征服,而是…回归。回归到宇宙本应存在的秩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岚身上,那眼神如同在观察一个即将被销毁的、失败的实验样本。“你,以及你们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违背自然法则的‘错误’。而‘净化’,就是修正这个错误的唯一途径。”

他踱步到Z-7区中央,目光扫过詹姆斯和索恩在屏幕上的影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索恩总裁,詹姆斯上校。你们渴望力量,渴望在新纪元中占据一席之地。很好。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彻底理解‘净化’的根源,理解我们艾斯特拉文明为何必须做出这个艰难而神圣的决定。这不仅仅是关于生存,更是关于血脉的纯洁,关于文明的延续!是时候让你们见证那份刻写在基因深处、跨越五万年时空的…‘基因契约’了。”

“基因契约?”詹姆斯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分量。

“是的,契约。”Γ-7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将所有人的意识拉向那遥远的猎户座深渊。他抬起手,对着空间站主控系统发出了一串复杂的、非人类的指令。他的指尖划过虚拟键盘,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那些指令符号闪烁着与瞳孔纹路相同的幽蓝光芒。

“接入主计算阵列,最高权限。调取‘方舟档案’:伽马暴灾难记录,流放协议原始影像,基因污染模型模拟。投影模式:全景沉浸式。”Γ-7的声音带着一种宣读古老法典的庄严。

嗡——

Z-7区瞬间被光芒吞噬!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实体表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宇宙全景!他们仿佛被瞬间抛入了猎户座42星云的边缘,悬浮在深邃的黑暗中。前方,一颗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恒星(艾斯特拉主星)和一颗黯淡致密的白矮星(伴星)构成了壮丽而危险的双星系统。三颗形态各异的行星在轨道上静静运行,其中一颗被浓密大气包裹、呈现出蓝绿色泽的行星(艾斯特拉母星),占据了视野的中心。

“五万年前,”Γ-7的声音如同来自宇宙深处的低语,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我们的文明,正处于黄金时代的巅峰。我们的城市悬浮于云端,我们的意识穿梭于星海,我们的基因技术足以雕琢生命本身。我们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宇宙的奥秘。”

突然,毫无征兆地——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洪流,如同宇宙本身张开的巨口,从双星系统外侧的黑暗深处,猛然喷薄而出!那不是光,不是热,而是一种扭曲时空、湮灭物质的恐怖存在!伽马射线暴!它以接近光速横扫而过,瞬间吞噬了艾斯特拉母星轨道外侧的两颗行星!它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无声的湮灭中化为宇宙尘埃!

“灾难降临了!”Γ-7的声音带着一丝模拟出的、属于五万年前艾斯特拉人的惊惶(尽管他此刻语气依旧冰冷),但那画面本身带来的冲击力,足以让任何观看者灵魂战栗。伽马暴的次级冲击波,如同无形的瘟疫,扫过艾斯特拉母星。母星浓密的大气层剧烈燃烧,地表瞬间被剥离,海洋沸腾,山脉熔化!但更可怕的,是那穿透一切防护、直接作用于生命核心的——高能基因辐射!

画面急速拉近,穿透燃烧的大气,深入艾斯特拉人宏伟的地下城市。无数形态优雅、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艾斯特拉人(他们比Γ-7的形象更接近“纯净”的完美模型),在辐射中痛苦地扭曲、嘶吼!他们的身体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被侵蚀的电路板。他们的基因链,在微观层面被强行撕裂、重组,诞生出无数无法预测、充满致命缺陷的突变!

“高能辐射污染了我们的基因库!”Γ-7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无数个体在痛苦中崩溃,文明在基因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我们的科技能抵御物理毁灭,却无法瞬间修复被宇宙级灾难污染的、亿万生命个体中每一个细胞的基因缺陷。‘缺陷’,如同瘟疫,在种群中疯狂蔓延。它削弱我们,扭曲我们,最终将导致我们整个文明的…湮灭。”

画面切换。一个宏伟到令人窒息的圆形议事厅浮现。无数艾斯特拉人的虚影(他们的形态各异,但都带着一种神性的威严)悬浮在空中,进行着无声的、意识层面的激烈辩论。他们的争论通过抽象的符号和能量波动展现,核心议题如同烙印般投射在虚拟空间中:“存续”vs“纯净”。

“为了文明的存续,为了艾斯特拉血脉的纯净不灭,”Γ-7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尽管依旧冰冷),“我们做出了最艰难、也最神圣的抉择。‘净化派’的理念最终占据主导:必须将那些被伽马暴深度污染、携带不可逆基因缺陷的个体,从母星基因库中彻底‘剥离’!”

画面再次转换。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生物舰船——“方舟”——在艾斯特拉母星轨道上建造完成。它们的造型充满了生物与机械融合的诡异美感,表面流淌着幽蓝的能量脉络。无数被深度休眠的艾斯特拉人(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缺陷”纹路,与Γ-7的“纯净”形成鲜明对比),被如同输送货物般,通过能量管道送入方舟的休眠舱。

“我们为他们选择了这颗星球。”Γ-7的手指向沉浸式投影中那颗遥远的、在星海中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星球——地球。那时的地球,在艾斯特拉的观测中,只是一颗拥有液态水和原始单细胞生命的、年轻的行星。“我们期望,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地球的自然环境,或许能缓慢地‘净化’那些被污染的基因缺陷。或者…”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实验性的漠然,“…让他们作为‘种子’,观察艾斯特拉基因在异星环境、与原始生命碰撞下的演化可能。这,就是‘基因契约’的开端——流放,也是观察。”

画面继续。庞大的方舟舰队,如同沉默的送葬者,离开了燃烧的艾斯特拉母星,驶向深邃的宇宙,目标直指太阳系。漫长的旅程在时间加速中展现,方舟内部,休眠舱中的流放者如同雕塑,只有舱壁上流淌的幽蓝能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最终,方舟抵达了地球轨道。

“方舟并未降落。”Γ-7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直接接触,可能会污染地球的原始生态,也可能引发我们不愿预见的连锁反应。我们采取了更‘高效’的方式。”画面中,方舟底部开启,无数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的能量光点被释放出来,它们如同蒲公英的种子,穿透大气层,散落在地球的海洋、陆地、大气之中。这些光点,正是被高度浓缩、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艾斯特拉基因片段和休眠的基因缺陷者个体!

“我们播撒了‘种子’,然后…离开了。”Γ-7宣布,“契约的第二部分:观察。我们在遥远的太阳系边缘,留下了监视节点(暗示第35章柯伊伯带飞船),静待时间的发酵。”

画面再次加速。地球在漫长的岁月中旋转。原始的海洋翻涌,单细胞生命分裂、演化。那些被播撒的艾斯特拉基因碎片和休眠个体,在地球环境的催化下,在偶然的、充满随机性的融合与突变中,与地球本土的生命蓝图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交织。画面展现了微观层面:艾斯特拉基因片段(带着黑色的“缺陷”标记)与地球原始细胞的dNA链发生断裂、重组、融合…新的、充满不稳定性和多样性的基因链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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