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当然不行，”

玄女仿佛瞬间看穿了他那点几乎写在脸上的心思，悦耳却依旧带着些许无法完全消除的电子质感的声音响起，但语气却比训练时、甚至比平时交流时，都要柔和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调侃？

“不过，你面前的是全太阳系最先进科技集合体，”

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所以，现在当然就可以咯。”

她特意强调了“现在”两个字，仿佛这是一项刚刚获得的、或者刚刚被允许展示的“特权”。

赢昱眨了眨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玄女变得有点陌生，不再是那个令人心生畏惧的严苛教官，也不再是那个绝对理性的基地管理员，反而奇异地……更真实了，更像个……“人”？

原来这位魔鬼教官，也不是那么冷酷得不近人情啊~！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莫名地轻松了一点。

这个念头一起，与基地随时都能进行思维链接、早已被锤炼得高效无比的大脑几乎无需刻意运转，强大的信息关联和逻辑推理能力，就在几秒钟内让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一个关于玄女在基地中真正角色的猜想，逐渐清晰。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玄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通过高带宽的神经链接，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了然和默认的意味。

“如果没有你，这个基地，从能源分配调度、矿物勘探精炼、到设备维护升级、防御警戒巡逻……‘基石’系统赋予我的权限和能力，足以让我像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高效且近乎完美地独立管理这里的一切。

你所在的这个咖啡馆，这杯咖啡，甚至包括日常的生命维持系统优化，本质上都可以是我运算任务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你……你这是作弊吧？”

赢昱忍不住在意识里吐槽，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情绪。

想想自己这一年多来，为了熟悉基地各个系统、学习维护知识、甚至亲手参与一些基础建设所付出的辛苦和汗水，原来基地本身就一直存在着一个“终极管理员”？

那自己的努力算什么？象征性的参与？

“怎么？”

玄女歪了歪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看起来竟有几分俏皮，与她平日里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忘了你的思维链接是谁手把手教你建立并校准的吗？

忘了是谁在你第一次进行高G力机动训练，差点因为意识过载而吓得‘利剑’平衡系统短暂失控时，强行介入并稳住机体的？”

“哈哈，好吧！”

赢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心中的那点小芥蒂也随之烟消云散。

确实，如果没有玄女和“基石”系统在背后无声却强大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并初步驾驭“利剑”，更别提完成那些危险的任务了。

这种程度的“作弊”，他心甘情愿，甚至心怀感激。

“不过，教官……”赢昱斟酌着开口，觉得还是用尊称比较习惯。

“叫我玄女吧。”

她打断了他，吸了一口冰可乐，冰凉的气泡似乎让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神情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

“没有别的名字吗？总感觉‘玄女’这个代号……怪怪的。”

赢昱看着她，毕竟“玄女”这个称谓，听起来充满了东方古典神话的色彩，古老而神秘，与这遍布冰冷金属、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基地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那你随意咯，”

玄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动作，她的目光随之扫过略显空旷寂静的咖啡馆，以及更远处通道中偶尔滑过的、执行日常维护任务的矮胖机器人，

“反正这个基地，就我们两个人。”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任何煽情或抱怨的成分。

但“就我们两个人”这几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赢昱心中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他看着她捧着冰可乐、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那份冰凉刺激感的模样，之前那份萦绕不去的孤独感，似乎悄然被一种奇异的、微暖的陪伴感所稀释、取代。

是啊，在这片远离地球数百亿公里、寒冷死寂的虚空之中，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可以与自己面对面坐着、喝点东西、随意聊上几句的——尽管本质上是机器人，但外观言行却与真人无异，甚至比许多真人更有趣的——伙伴。一位“美女”机器人教官。

或许，在这种极端孤独的环境下，自己潜意识里渴望和需要的，就是这份不掺杂太多复杂因素、简单而随意的陪伴？

一种被“看见”、被“回应”的感觉，哪怕对方并非血肉之躯。

这个认知，让赢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再次端起那杯印着小猴子图案的卡布奇诺，感觉它似乎比刚才温暖了一些。

而玄女，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偶尔喝一口可乐，目光时而落在赢昱身上，时而望向窗外模拟出的“星空”，那双紫晶般的眸子里，数据流平静地流淌，不知在那先进的人工智能核心深处，又在计算着些什么，或者，仅仅是在“享受”这段无需特定目标的、难得的闲暇时光。

咖啡馆内，一时只剩下基地永恒的、低沉的背景音，以及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一个人类，

一个高级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