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动了动,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怅然:“皇弟……你这话,倒是让朕有些恍惚了。如今这大明的江山,早已是你端坐龙椅,朕不过是个闲居仁寿宫的太上皇罢了。”
他顿了顿,指尖从舆图上移开,垂在身侧微微攥紧:“当年朕糊涂,丢了兵将、失了颜面,连这皇位都没能守住,哪里还有脸再提‘辅佐’二字?治理江山、护佑百姓,本就是如今的天子该担的重任,朕……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朱祁钰听出他话里的推拒,眉头微蹙,却没放弃,上前一步又道:“皇兄这话就见外了!当年之事已是过往,皇兄吃过的苦、见过的世面,本就是大明的财富。如今有这舆图在手,若能得皇兄帮衬,君臣同心,咱们才能让大明走得更远啊!”
可朱祁镇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疏离:“皇弟心意朕领了,但朕如今只想在宫中度日,不愿再涉朝堂之事。还望皇弟体谅。”
见朱祁镇态度坚决,始终不为所动,朱祁钰脸上的恳切渐渐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他暗自攥了攥袖中的手,悄悄侧过眼,朝着一旁的陈阳递去一个隐晦的眼色,示意他开口劝说。
陈阳见状立刻上前,躬身对着朱祁镇恳切道:“太上皇,臣斗胆进言。自古以来,哪有毫无过错的帝王?便是当年的唐太宗,虽开创贞观盛世,可也曾因一时怒气压不住,下令推倒了魏征的墓碑,事后不也追悔莫及、重新修复?再看汉高祖,早年也曾遭彭城之败,被困荥阳多日,可最终不还是开创了大汉基业?”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郑重几分:“臣记得《皇明祖训》有云,‘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可祖训更重‘以安民生,以固社稷’!如今大明有此舆图,正是开疆辟土、稳固河山的良机,两位陛下却还在纠结过往之事,这是把祖训置于何地?”
陈阳说着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舆图上的疆域,又抬眼看向朱祁镇,语气满是振奋:“太上皇正值壮年,或虽经波折,却更懂江山不易、百姓疾苦;陛下心怀天下,愿邀太上皇共理朝政。二位若能同心,借舆图之力拓土安民,将来大明疆域远超往昔,这份功绩,便是秦始皇的一统六国、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宋太祖的奠基赵宋,也未必能及!”
他抬手对着太祖陵寝的方向虚拱一礼,声音愈发激昂:“便是本朝太祖皇帝在天有灵,也会为二位陛下的同心之举欣慰!到那时,二位陛下必能青史留名,成为后世帝王敬仰的楷模,万代子孙都会感念二位护佑大明的伟功——太上皇,这般功业,难道不比困于过往遗憾,更值得追求吗?”
朱祁镇目光陡然变得炯炯,落在陈阳身上细细打量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通透:“你这激将法,朕岂会看不出来?可不得不说,你这小子……倒真把朕的心思说动了。”
他低头瞥了眼桌上的舆图,指尖在疆域边缘轻轻一点,眼中渐渐燃起旧日的雄心:“有这舆图在,倒叫朕想起当年未登极时的志向了。”
话音落,他转身看向朱祁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几分坚定:“皇弟,今日朕算是被陈阳这一番话架上来了。若再不答应,倒显得朕只顾着个人心结,成了朱家不谋社稷的不孝子孙了。”
朱祁钰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满是欣喜与恳切:“皇兄这话严重了!您肯为大明着想,便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何来‘不孝’之说?”
“你也不必安慰朕。”朱祁镇抬手打断他,眼神已然变得清明而果决,“朕今日便打定主意,好好辅佐你治理江山。咱们兄弟同心,趁有生之年,把这舆图上的疆土一一纳入大明版图,为朱家子孙开创万世基业!”
话音未落,朱祁钰眼中瞬间亮了起来,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朱祁镇见状,亦不再迟疑,抬手与他的手紧紧相握——两只曾因皇位隔着距离的手,此刻在舆图旁紧紧相扣,定下了共兴大明的约定。
窗外的日光恰好洒进来,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也落在摊开的舆图上,仿佛预示着,大明的强盛之日,已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