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去掉半条命地熬完了所谓的“五公里”，实际上可能连两公里都不到，而且绝大部分路程是靠意志力和胖子的拖拽完成的。

安逸直接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了潮湿的草地上，大口喘气，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天堂的曙光。

胖子蹲在他旁边，脸不红气不喘，额头上连滴汗珠都没有，优哉游哉地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美美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嗯，底子是薄了点，跟纸糊的似的，但毅力还行！没直接躺尸叫救护车就行！算你小子有点韧劲！接下来，胖爷给你传授点真正的干货——压箱底的摸金保命秘籍！”

安逸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胖子。

胖子立刻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凑近他，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这可都是胖爷我当年纵横南北……呃，走南闯北、总结经验得来的血泪教训！听好了！第一，黑驴蹄子必须备足！挑那个头大的、年份老的，对付起尸有奇效！第二，蜡烛绝对不能少！鬼吹灯听说过没？鸡鸣灯灭不摸金，那是老祖宗的规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凑得更近，带着烟味和汗味的热气直接喷在安逸脸上。

“下手要快！准！狠！看见好东西，别犹豫，别客气，抄起来就跑！当然，前提是得有小哥或者胖爷我给你断后……”

安逸听得嘴角控制不住地直抽搐。这哪是摸金秘籍，这分明是作死指南和跑路心得吧？靠谱程度极其令人怀疑。不过，看着胖子那副认真吹牛的样子，他心底那根因为西沙而紧绷到极致的弦，却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一些。

胖子的插科打诨和那种混不吝的乐观，有种奇特的感染力，像一道粗糙却温暖的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笼罩在心头恐惧的阴霾。

整整一下午，胖子就没让他闲着。

所谓的“体能训练”后来变成了逛小吃街，胖子一路各种投喂他，糖葫芦，炸年糕，臭豆腐……

塞了他满嘴，肢体接触不断，积分提示音在他脑子里叮咚作响，如同背景音乐。接着又是“实战演练”，在地摊上怎么用最低价淘到“宝贝”；怎么观察地形选择路线；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利用身边板砖、树枝进行反击和自卫。

安逸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浑身酸疼，感觉比跟粽子赛跑还累。

但奇怪的是，心情却比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时，要轻松明朗了许多。

胖子虽然极度不着调，训练方式也匪夷所思，但他那份赤诚的热情和那种“咱们是自家兄弟，胖爷罩着你”的江湖义气，粗暴却直接，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踏实和安心。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胖子才总算放过了他，把他送回出租屋楼下。

温暖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拉得很长。

胖子收起了下午那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用力拍了拍安逸的肩膀，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些，小眼睛里闪烁着难得的认真和关切：

“安子，说真的，海底那地方，不比地上。深不见底，黑灯瞎火，水压能把人挤扁，那地方还邪性得很，什么幺蛾子都可能往外冒。胖爷我虽然身手不凡，经验丰富，但也有个照应不到的时候，到时候，眼睛一定给我放亮点，机灵点，怂一点不丢人，保命要紧！紧紧跟着我或者小哥或者天真，千万别自个儿瞎跑好奇，知道吗？”

安逸看着胖子被夕阳柔和光线镀上一层金边圆乎乎的侧脸，看着他那双总是眯着，此刻却写满坦诚嘱咐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有些虚脱，却同样认真：

“嗯，知道了，胖爷，谢谢。”

“成！走了！记得啊，欠胖爷我一顿涮羊肉！必须东来顺的啊！”

胖子又瞬间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严肃只是错觉，他挥了挥粗壮的手臂，晃着胖胖却异常沉稳的身躯，哼着荒腔走板的京剧小调，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

安逸独自站在老旧的楼道口，看着胖子那逐渐融入街角熙攘人群显得格外踏实可靠的背影，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胖子身上的味道。

他忽然觉得，那杀机四伏的前路，或许也并非全是令人绝望的深渊。

至少，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