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入曲水境时,恰逢暮色四合。两岸灯笼次第亮起,颜宴带着破晓的人早已在码头等候,幽冥来的灵药商队,一入曲水便由破晓接手,这是多年的默契。
半月时光倏忽而过。幽冥带来的灵草在曲水被抢购一空,颜宴也按清单采买了足够的物资:将商船装得满满当当。这半月两人各自忙碌,竟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
临行前一夜,颜宴提着两坛梨花酒,踩着月辉寻到赤焰住处。喏,曲水最烈的酒,给你饯行。她晃了晃酒坛。
赤焰笑着接过,纵身跃上屋顶,瓦片被踩得轻响,夜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曲水特有的湿润。两人并肩坐下,酒坛相碰,发出沉闷的脆响。
黑风岭那边得格外当心。颜宴灌了口酒,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噬魂军总爱在那一带伏击,峡谷地形最适合他们设陷阱。
赤焰点头,指尖摩挲着坛口:这次噬魂军是不是那白面书生搞得鬼?她口中的白面书生,是三年前操控噬魂军的魔族祭司,当年黑水港一战后便销声匿迹。
颜宴说:“不知道是谁?当年曲水那一战结束后,白面书生身受重伤,消失了,曲水安稳了两年,一年多前噬魂咒又冒出来,只是那书生再没露过面。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黑风岭我们派过三拨人刺探,都是有去无回。
她转头看赤焰,月光落在他侧脸,面具已摘下,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这次......是被幽冥那帮老顽固推出来的吧?颜宴笑出声,带着三十个生瓜蛋子,要不是见过你揍白止那一战,我真得提着药箱跟去。说罢仰头猛灌几口。
赤焰被她逗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无奈:在幽冥,我就像只过街老鼠。他晃了晃酒坛,闷了一口,连宫墙根下的耗子见了我都得绕道走。不做点事,怎么站稳脚跟?
那为何不告诉他们,你就是赤霄?颜宴忽然问,酒气让她的声音有些含糊,赤霄就是你,你就是赤霄,有什么好瞒的?
赤焰望着隐在云层中月影,无奈的笑了,笑声里裹着自嘲:一个女儿身,睡了一觉变成男儿郎......这种天方夜谭,你信吗?
颜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爆发出大笑:不信!哈哈哈......换谁都不信!她笑得直拍瓦片,这要是说出去,怕是得被玄冥长老当成烧坏了脑子。
所以啊,赤焰灌了口酒,声音轻了些,我现在就是个活在谎言里的人。
活在谎言里也挺好。颜宴凑过来,眼尾泛着醉红,我爹最近总催我找个能打的,我看你就挺合适——会用火,能护着我,还跟我熟。
赤焰的耳尖腾地红了,连忙摆手:别闹,我......我可名草有主了。
哟——颜宴拖长语调,笑得更欢,怕你的星瑶姑娘吃醋?她啧了两声,那姑娘确实俏,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心动,就是醋劲儿有点大,那天在遗迹里,眼睛瞪得跟小兔子似的。
赤焰想起星瑶气鼓鼓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她是个好姑娘。声音放得很柔,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我就觉得......之前受的苦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