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应策艰难地抬了抬自己那已经麻木肿胀的右手,目光却执拗地锁在谢天歌脸上,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谢天歌扬起一个仗义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我来和你一起猎狼啊!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没回来,我就知道咱们这小组没我肯定不行!”
曲应策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正亮闪闪的看着他,他心中微动,认真地追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谢天歌用力点头,语气理所当然:“嗯!李济才早就扛着狼下山了,却一直不见你回来。你腿伤刚好,我担心你遇到什么麻烦,就赶紧和其他搜寻的人一起上山来找你了。”她说着,脸上的得意劲儿更足了,“你看,我运气是不是特别好?还真被我找到了!”
谢天歌这才仔细打量他,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你怎么就穿这么点?!脸都冻白了!嘴唇也没血色!还被狼伤了!”
她根本不等曲应策解释或拒绝,便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带着白狐裘毛领子的月白色加厚披风,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披在了曲应策肩上,仔细地替他裹好。
“三殿下,走吧,走吧,我们赶紧下山了!再待下去真要冻死了!”她催促道。
那带着少女体温和幽兰花香的柔软布料骤然包裹住冰冷的身躯,仿佛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他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头死去的白狼:“你要的白狼牙……”
他正欲起身去取。
然而,他刚一动,便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袭来,蛇毒和寒冷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软,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险些再次瘫倒在地。
“三殿下!”
谢天歌惊呼一声,猛地用力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坏了!肯定是余毒发作了!!”
曲应策强撑着一丝清明,固执地看向白狼的方向,“你不是……想要它的牙齿吗?”
谢天歌,“现在谁还管什么白狼牙齿啊!下次我再来猎就好了。天黑了山上温度就会骤降,再不下山我俩都会冻死在这山上的!”
她咬紧牙关,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竟猛地一弯腰,将比自己高大健壮许多的曲应策背到了自己背上!
曲应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自己竟会如此虚弱无力地伏在一个小姑娘单薄的背上,由她背负着自己前行。
心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混杂着难以置信、抗拒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然而,当谢天歌雪白温热的脖颈近在脸颊,他心底那点莫名的抗拒竟奇异地消散了,只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他能感觉到谢天歌走得极其费力,每一步都深陷积雪,背着他高大身躯的步伐踉跄而艰难,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曲应策恨不得此刻背负前行的是自己,哪怕这条路再长再难,他也愿意背着她一直走下去。
谢天歌感觉到背上的人静默了许久,“三殿下!三殿下!你别睡啊!保持清醒!跟我说话!我听说这雪山蝮蛇的毒要是睡着了,很可能就好几天都醒不过来了!你坚持住,等下了山见到军医,让他给你扎针放血,把余毒清出来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话,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曲应策听着她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感受着她脖颈处越来越高的温度,努力凝聚着最后一丝清明,低低地、艰难地回应她:“……好。”
谢天歌见他还能回应,心中一喜,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三殿下,我不在军营这几天,是谁给你复健换药啊?”
“……肖黎。”他声音微弱。
“三殿下,你是不是吃了海鲜就会浑身起红疹子啊?”
“……是。”
“三殿下,你还生我的气吗?要不是我,你的腿肯定好好的,也不用平白受这几个月的罪……”
“……不生气。”
她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一边不停地找着话题。
她身上那清冽的幽兰花香,毫无遮拦地萦绕在曲应策鼻尖,渐渐成了刻入灵魂和心底最深处的印记。
“谢天歌……”曲应策用极低的声音呢喃着她的名字。
“嗯!我在呢!我就在这儿!”谢天歌立刻大声回应,生怕他听不见。
曲应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略带冰冷的额头轻轻靠在她温热的颈窝处,气息微弱却异常清晰地低语:“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那句话,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