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如同在审视一件终于到手的、至关重要的战利品。“没什么比稳稳握着大雍皇帝的软肋，更让人痛快的事情了。”

谢天歌望着他，眼睛里只剩下全然的惧怕与巨大的迷茫。她完全看不透这个人，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呼延乘风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状态，他慢慢伸出手，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宠溺”，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以前“万家哥哥”偶尔会做的那样。

但这熟悉的动作，此刻却只让谢天歌感到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恶寒，连背心都在瞬间沁出了冷汗。

“吞并雍国，”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才是真正有趣的事情。”

呼延乘风很满意谢天歌现在这副被他彻底震慑、乖顺又惧怕的样子。

他勾了勾唇角，终于不再多言，转过身，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

谢天歌不敢怠慢，也赶忙小跑着跟上。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管眼前的人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不管他有着怎样惊天动地的野心，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见到二哥！只要能见到二哥，确认他安好，仿佛之前和之后所要承受的一切苦难、恐惧与屈辱，都变得值得了。

眼前的景致开始发生变化，宫苑的精致优雅逐渐被一种冷硬、肃穆的氛围所取代。

终于，一座坐落在深宫最深处、风格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群，如同蛰伏的巨兽，慢慢展现在眼前。

它更像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钢铁城池，高墙足有数丈，墙体并非普通的砖石，隐约可见无数黑洞洞的喷射孔洞密布其上，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闪烁。

谢天歌一眼就看出，其中必然隐藏着无数致命的机关，若有外人胆敢乱闯，恐怕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毙命当场。

谢天歌随着呼延乘风来到这钢铁堡垒唯一的入口前。

直到此时，她才惊觉，呼延乘风一开始带在身边的四名黑衣玄甲亲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无声地再次出现在他们身后，如同四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压迫感。

呼延乘风刚到门口，甚至无须敲门或出示任何信物，那扇看上去足有千斤重的巨大铁门，便伴随着沉重刺耳的“轧轧”声，缓缓向内开启，仿佛拥有生命，在迎接它的主人。

门开后，前方门厅上方，“天工局”三个硕大文字，以一种冷峻的笔触镌刻着，十分醒目。

门内，是两排清一色身着黑色劲装常服、左脸覆盖着半张金属面具的夏国宫人。他们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齐刷刷地躬身行礼，让开通道，甚至连抬头直视呼延乘风的勇气都没有，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呼延乘风负手，径直向内走去。谢天歌紧跟其后，心脏怦怦直跳。

他们走过一重又一重需要特定机关或口令才能开启的厚重铁门，每一道门落下时发出的沉闷巨响，都像是在谢天歌的心上敲击了一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已经身处这座钢铁迷宫的第几层，但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层层叠叠、精密而冷酷的防御，已经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所有可能的援助——无论是阿笙那些神出鬼没的玄鳞影卫，还是有可能凭借高超身手偷偷尾随进来的赫连誉——都彻底隔绝在外了。

二哥……就在这样的地方吗？

谢天歌的心尖都在微微抽搐，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样一个地方，与其说是工坊，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铁棺材。它将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世界，包括阳光、自由和希望，彻底隔绝。

沿途路过的房间，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景象：火药坊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打铁房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精密模具房里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器械……这里俨然就是一座配置极其齐全、规模宏大的火器研发与制造基地。

然而，这一切在谢天歌眼中，只让她感到越来越压抑，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终于，在穿过不知道第多少道回廊之后，呼延乘风在一扇异常高大、厚重，泛着幽冷黑光的特制铁门前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眼神却充满急切与不安的谢天歌身上，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在这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他看见你……会不会，高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