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天歌……谢天歌!”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巨大的悲痛,一遍又一遍地、嘶哑地重复着她的名字,“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这真实的触感,这熟悉的怀抱,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道。
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绝望,思念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谢云旗!你骗人…”谢天歌琥珀色的眸子里,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开始用小小的、却蕴含了所有无助与愤怒的拳头,不停地、用力地捶打着谢云旗结实的胸口。
“你说过要来接我的……你为什么没来……!”每一拳,都带着一声泣血的控诉。
“大哥也没来……!”
“爹也没来……!”
“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谢天歌每说一句,便更加用力地捶打他一下,仿佛要将这三年来积压的所有痛苦、所有失去家人的绝望,都通过这原始的、孩子气的方式,尽数发泄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给我准备的什么嫁妆!我不要什么谢家诏令!”
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我只要你们……活着……我只要你们活着回来!我不要一个人……一个人在冰冷的家里……在冰冷的皇宫……我要你们回来……要你们活着!!要你们…活着!”
这是谢天歌头一次如此失控,如此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
她不再是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苦苦支撑的谢家遗孤,她变回了那个可以被哥哥无限宠溺、受了委屈就可以放肆大哭的孩子。
她这样的哭声,比战场上任何惨烈的景象,比身上任何伤痛,都更让谢云旗心如刀绞。
他一遍又一遍,用最轻柔、最熟悉的力道,抚摸着妹妹的后脑勺和颤抖的脊背,无声地、坚定地安抚着她,传递着“哥哥在”的信号。
呼延乘风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房间的阴影角落。
终于,谢天歌哭得累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委屈的抽噎。
但她那双紧紧拽着谢云旗胳膊的手,却依然用尽了全力,指节泛白,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谢云旗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他用自己宽大的袖子,为她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别哭了,别哭了……”他的声音沙哑,眼底因为妹妹的出现而重新燃起了光亮,“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哭鼻子。”
他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开始打量三年未见的她。
还好还好,只是瘦了一点。再养胖就好了…
目光触及她头上那些异域风情的流苏发饰时,眉头嫌弃地拧成了一个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发饰……”
然后,他的手摸到了披在她身上的那件白色外袍,意识到是谁的衣服后,语气更是带上了明显的不悦,“谁让你乱穿别人衣服的?”
他动作利落地将那件外袍从她身上扒了下来,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外袍之下,谢天歌那身过于“清凉”的北疆婢女服饰时,谢云旗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依然是熟悉的的指责,声音陡然拔高。那截裸露在外的雪白腰肢,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二话不说,像丢垃圾一样将呼延乘风的外袍狠狠扔到一边,然后拉着谢天歌的手,雷厉风行地走向房间一角,那里是他日常休息的简陋区域。
他快速打开一个金属柜子,从里面精准地抽出一件他自己干净的白色里衣,不由分说地、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披在谢天歌身上,仔细地为她系好衣带,将那身碍眼的婢女服彻底遮掩住。
做完这一切,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妹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谢云旗才算是满意地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这时,他似乎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冰冷的空间里,并不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他的余光冷冷地扫向那个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白色身影,语气疏离而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我和天歌有话要说。”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想被打扰。”
出乎谢天歌的意料,那个阴鸷可怕的男人,竟然异常爽快地回了一个字:“好。”
随即,他便带着那四名如同影子般的玄甲护卫,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踏出了这间核心密室。
“轰隆隆——”
沉重的铁门再次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
这钢铁铸就的牢笼里,一时间,只剩下从头顶天井倾泻而下的、孤寂而冷清的月光,静静地笼罩着这对刚刚经历生死重逢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