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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急报(2/2)

她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阿修罗二话不说,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护着荣安,迈开大步便朝着县衙方向疾奔而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咚咚作响。

当他们赶到县衙门口时,气氛已是一片肃杀。

衙役们个个面色紧张,持棍肃立。那匹传递急报的快马浑身汗湿,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正被一个马夫牵到一旁,驿卒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是直接入内禀报了。

荣安和阿修罗刚踏入前院,就看向院中。

只见杨丰,那个本该早已离开青溪县的原身老同事,此刻正微微躬着身子,站在阿六面前。

他脸上堆满了荣安从未见过的、近乎谄媚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正低声下气地向阿六禀报着什么。

那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一个字的样子,与他之前面对荣安时那种略带轻视、公事公办甚至隐隐刁难的态度,判若两人。

荣安眉头一皱。

杨丰为何没走!

他一直还留在青溪县,他的真正任务……和她一样是漆税?不恐怕和……更为重要!

他能对阿六如此毕恭毕敬,甚至带着畏惧。这意味着阿六的身份,绝不仅仅是皇城司的一个普通“鬼见愁”那么简单。他的地位,或者说他背后代表的势力,足以让杨丰这个官场老手如此作态。

荣安心中疑云更加浓重了。

就在这时,院内的死寂被县衙正堂方向传来的一声嘶哑的宣读打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

“……方腊逆贼猖獗,荼毒东南,罪不容诛!官家震怒!枢密院奉旨钧命,着两浙路制置使童贯,督率各路兵马,务必克期剿灭!若再迁延贻误,致贼势蔓延……则……则即刻调发京畿禁军十万,南下平叛!沿途州县,但有迟误粮秣军需者,立斩不赦!钦此——!”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十万禁军南下!

轰!

荣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掌握在童贯、蔡京、高俅这些权臣手中的朝廷,终于被方腊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是方腊动摇了他们赖以搜刮东南财富的根基!

十万禁军……这已不是普通的剿匪,而是战争!

是足以将整个东南彻底碾碎、血流成河的灭顶之灾!

童贯、蔡京这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势和利益,不惜以整个东南为祭品!

杨丰显然也听到了这如同催命符般的急报内容,他禀报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谄媚瞬间被一层惨白覆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恐惧。但他很快强行镇定下来,正好瞥见站在院门口的荣安和阿修罗。

当他的目光与荣安接触时,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愕,有审视,有一闪而过的阴霾,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

他先是朝阿修罗行了个抱拳礼:“修罗大人,安。”

接着,他迅速调整了表情,恢复了荣安熟悉的那种略带疏离和公事公办的腔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嘲讽,扬声对着荣安的方向道。

“哟,这不是荣干当吗?公务繁忙,可算见着您了!不知您的‘漆税’……查得如何了?”

他故意在“漆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听闻晏大人……马上就要驾临咱们这小小的青溪县了。您这差事,可别让晏大人……失望啊!”

那副“事不关己,等着看你倒霉”的嘴脸,几乎毫不掩饰。

荣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和飞速运转的思绪。

这个杨丰,阴晴不定,敌友难辨!当初见有危险就跑的是他,如今谄媚攀附的也是他!

他还曾阻拦自己查睦州知州赵拚和走马公事董云,只让自己盯着漆税……表面看是为了撇清关系,怕惹麻烦。

但现在看来,绝非那么简单!

漆税……漆税……

荣安的脑海中,如同闪电划破迷雾。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青溪县盛产什么?除了漆树,还有一样东西!

或者说,正是因为那样东西,才让漆树变得“重要”起来!

花石纲!

那个让东南百姓谈之色变、家破人亡的“生辰纲”!

那个由“东南小朝廷”之主、应奉局总管朱勔一手操持,为取悦官家赵佶修建艮岳园林而进行的、惨无人道的掠夺。

花石纲,需要大量的奇石巨木,奇石需要巨型木料作为底座、框架才能稳固运输。而坚硬、耐腐蚀、纹理美观的漆木,正是制作这些承重底座和精美框架的上佳之选。

杨丰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那点微不足道的漆税!

或者说,漆税只是他明面上的幌子,是他深入青溪县而不引起过多怀疑的借口!

他真正要查的,是围绕“花石纲”的贪腐、是朱勔爪牙在青溪县的胡作非为!

是那些被征发去采伐巨型漆木、运输奇石的民夫的血泪!

甚至……是朱勔一系与地方官吏勾结,借花石纲之名,中饱私囊、残害百姓的铁证!

朱勔!

这个在东南一手遮天、权势熏天,连地方大员都要仰其鼻息的巨蠹!

他的应奉局如同一个巨大的吸血虫,依附在东南百姓身上。他借花石纲之名,强征暴敛,敲骨吸髓,动辄破家灭门,其凶残暴虐,比之方腊起义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南民怨沸腾,方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朱勔和他的花石纲,绝对是点燃这场滔天烈焰的最主要火星之一!

杨丰……他是谁的人?他是要查花石纲的罪证,扳倒朱勔?还是……他本身就是朱勔的人,来此是为了清除隐患、销毁证据、确保花石纲这条“贡品”通道的顺畅?

如果是前者,他为何对自己这个“同僚”如此戒备甚至隐隐敌视?如果是后者……那他此刻留在青溪县,尤其是在晏执礼即将到来的这个节骨眼上,目的就更加险恶!

他是在监视?是在布置?还是……在等待某种指令?

荣安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钉在杨丰那张变幻不定、故作镇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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