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双在血与火中,依旧冷冽如寒星、不曾有半分动摇的眼睛。她挥剑的姿态,决绝,纯粹,仿佛她手中的剑,便是这混沌世间唯一的尺,丈量着善恶,斩断的是非。
而他呢?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他所效忠的宗门,他从小被灌输要为之奉献一切的大道…如今又在做什么?
为了一己私怨,为了虚无缥缈的力量,不惜勾结域外邪魔,动用禁忌之物,甚至要将无数同门和苍生都拖入深渊…
这就是他坚守的道吗?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让他失控的翻涌。
内心那座建立在过往二十年认知上的高塔,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心悸的崩裂声。
“够了!”
终于,高居首座之上,一直闭目沉默、气息如同深渊般的当代乘风宗主厉天行缓缓睁开了眼睛。厉天行此前一直闭关,此刻出关,仅仅两个字,却如同蕴含着无形的法则,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大殿彻底死寂。
厉天行的目光浑浊而平静,先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沐尘,又落在满脸狂热的刑焱身上,最终,缓缓扫过下方所有弟子。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威严:“大敌当前,内讧乃取死之道。刑焱长老所言,虽激进,却不无道理。宗门威严,不可堕。仇,必须报。”
沐尘长老脸色瞬间惨白。
刑焱脸上则露出狂喜和胜利的神色。
“然,”厉天行话锋一转,“沐尘长老之忧,亦是我宗之忧。宗门元气不可轻耗。”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血蚀计划,准予筹备。但启动与否,何时启动,需本座亲自定夺。刑焱长老,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前期准备,所需资源,宗门库藏优先供给。沐尘长老,你药堂需全力配合,炼制压制功法反噬、安抚心神之丹药,不得有误。”
“宗主英明!”刑焱立刻躬身领命,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沐尘长老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坐下:“遵命。”
“都散了吧。”厉天行挥了挥手,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退出大殿,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沾染上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不祥。
萧翊随着人流走出殿门,冰冷的山风瞬间灌入衣襟,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冰冷。
就在他即将走下台阶时,一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黏在了他的背上。
他脚步未停,却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来源——刑焱长老。
没有言语,但那目光中蕴含的审视、警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挣扎的诡异笑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萧翊挺直了脊背,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入山下弥漫的雾气之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他知道,这场即将席卷整个栖霞境的暴雨,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正邪之争。在那乌云背后,有一只来自域外的、冰冷无情的巨手,正在缓缓收拢。
而他,已被卷入这漩涡的最中心。无形的束缚,如同无数冰冷的铁链,缠绕周身,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