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突然注意到中年人腰间的布带,布带上绣着“林氏”二字:
“你妻子叫林氏?四年前是不是在青河镇的染坊火灾里失踪了?”
中年人猛地抬头,眼眶里的染料剧烈晃动:
“你怎么知道?我找了她四年,一直没找到……”灵汐从怀里掏出一张旧卷宗,是之前在守护司查到的失踪案记录:
“林氏没有死,她当年被五毒教的人掳走,后来趁乱逃了出来,现在在邻镇的布庄当掌柜,我们可以带你去找她。”
中年人手里的木梭“当啷”掉在地上,缠绕在老周身上的染料瞬间松弛。他扑到灵汐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衣袖:
“真的吗?我妻子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
灵汐点头,将守心玉贴近他的额头,玉身泛起柔和的白光,中年人眼眶里的染料渐渐消散,露出原本的瞳孔。
“泣血染梭的解药在老染房的房梁上!”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当年在房梁上藏了‘醒染草’,是我父亲传下来的,说能驱散染料里的邪祟,只要把草汁倒进染缸,再涂在染斑上,就能让被吸走的魂灵醒过来。”
阿辰立刻爬上房梁,在横梁的缝隙里找到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株泛着淡蓝色的野草,草叶上还带着淡淡的染料香。
中年人小心地将草叶捣成汁液,倒进那缸暗褐色的染料里,染料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表面的泡沫渐渐褪去,恢复成清澈的“霜降青”色。
我们跟着他来到染房,将醒染草汁液倒进所有的染缸,又涂在染匠们的染斑上,暗褐色的斑块开始慢慢消退,空气中的染料腥气被清甜的草木香取代。
昏迷的染匠们陆续醒来,阿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疑惑地看着周围:
“我刚才好像在染缸里看到了赵染匠,他还跟我说,让我别再染那匹‘霜降青’布……”老周抱住徒弟,眼泪止不住地流:“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邪祟来害你们了。”
可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染坊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阵阴风卷着暗褐色的染料从镇口袭来,染料在空中织成一个巨大的染缸,染缸上站着一个黑袍人,他手里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梭,梭尾缠着几十缕发黑的碎布丝:
“你们毁了我的染魂,我要让整个青河镇的人都变成我的‘活染布’!”
他举起木梭,对着染坊的方向掷了下来,暗褐色的染料像暴雨般落下,淋向街上的村民。
中年人突然挡在我们面前,将剩余的醒染草汁液洒向空中,汁液遇染料化作淡蓝色的光,染料瞬间蒸发成雾。
“我当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差点害了所有人,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他从怀里掏出那匹未染完的黑布,将其撕成碎片,碎片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淡蓝色的火焰,火焰中传出无数细微的呻吟声,那是被锁在布里的魂灵正在解脱。
黑袍人见状,气急败坏地举起木梭冲向我们,李警官立刻射出镇魂枪,金光击中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却仍不甘心地嘶吼:
“五毒教的三煞阵只差最后一步,你们等着,很快就会有更可怕的邪祟来……”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一根发黑的木梭,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我们用醒染草汁液彻底清理了染坊的所有染缸和染具,将那根断梭和黑布的碎片付之一炬,火焰中没有黑烟,只有淡蓝色的光——那是染魂被彻底驱散的痕迹。
中年人将父亲留下的《染经》递给我们,书页上还留着淡淡的染料香:
“这书里记着各种护染驱邪的法子,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或许能用得上。”
他摸着恢复清澈的染缸,声音带着愧疚:
“染料是用来点缀生活的,不是用来害人的,是我被执念困住,差点毁了整个染坊。”
灵汐将这次的经历补充进《两界守护录》,在书页上画了染缸、泣血染梭与醒染草的图案,旁边写着:
“霜降染坊褪邪色,染匠传经护魂安。邪祟可借器物藏形,却敌不过人心的悔悟与对亲情的坚守。”
离开青河镇时,夕阳正透过老枫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永顺染坊的染缸上,老周正领着染匠们重新调制“霜降青”染料,淡蓝色的染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再无之前的诡异。
中年人站在镇口,手里攥着去邻镇的车票,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他终于要见到失散四年的妻子了。
我看着手中的《染经》,突然明白,守护人间的安宁,不仅要对抗染缸中的邪祟,还要守住“以染绘美”的初心——是中年人手中的醒染草,是染匠们代代相传的染色规矩,是这些藏在染料中的匠心,共同护住了村民的魂灵与生活的鲜活。
回到守护司时,夜色已深,我们将《染经》和剩余的醒染草汁液妥善收好,又在《两界守护录》的末尾,添上了一行小字:
“缸染青蓝,料藏邪祟;心守匠心,邪自退散。”
窗外的月光重新洒在书页上,泛着柔和的光,我们知道,五毒教的残党虽暂退,却必然在暗中酝酿更大的阴谋。
但人间代代相传的匠艺智慧、迷途知返者的觉醒力量,早已铸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往后无论邪祟借陶、绣、染何种器物作祟,都终将在这份对生活的赤诚面前溃败,让人间的每一件器物、每一缕烟火,都只余生活的鲜活,再无邪祟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