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上）根基固异象自生闻掌故初识因果
时光荏苒，于修行者而言，往往弹指即过。李之源在那灵气充盈的洞府之中，不知外界日月轮转几回，全身心都沉浸在对《三圣归一诀》的修炼与巩固之中。
这一日，完成了一个无比圆满顺畅的大周天循环，最终如百川归海，缓缓沉入丹田气海，不再似初时那般奔腾躁动，而是化作一片深邃、平静，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元气之湖。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再无先前因功法转换、力量提升而难以完全收敛的神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深邃，仿佛两口幽潭，映照着洞府内流转的灵光与道韵。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悠远，竟在静室中带起一阵细微的灵气涟漪。
“《三圣归一诀》，终于算是初步稳固了。”李之源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圆融与强横，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这全新的根基，比之他在玄唐界时，不知坚实、广阔了多少倍，仿佛将以往的溪流，开拓成了大江大河，并且拥有了汇入无边海洋的潜力。
他心念微动，尝试运转功法。刹那间，周身气机自然与外界天地交融。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并非他刻意催发，而是功法与他的万象道韵体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只见他头顶之上，有三缕清灵至极的云气袅袅升起，隐隐呈现出“三花”聚顶的虚影，虽未凝实，却已引动周遭天穹法则投下青睐的目光，此为“天”之象。
座下云床仿佛与整座三圣山地脉相连，丝丝缕缕厚重、承载的玄黄地气升腾而起，在他盘坐之处，形成一圈若有若无的莲台光晕，稳固无比，此为“地”之象。
而在他身后，一片朦胧的光晕浮现，其中仿佛有红尘万丈，烟火气息，文明流光，智慧星火闪烁不定，虽模糊，却蕴含无限生机与变数，此为“人”之象。
天、地、人三才异象自然而然地环绕其身，虽只是初具雏形的虚影，却已彰显出《三圣归一诀》的无上玄妙与他自身体质的非凡。洞府内的灵气受到牵引，循环速度明显加快，浓郁的道韵几乎化为实质，使得这方小天地成了真正的修行宝地。
这等景象，自然瞒不过时刻关注着他的道玄天尊。一道无形无质、温和浩瀚的神念悄然拂过洞府，感知到李之源那稳固无比、毫无虚浮的根基，以及那自行显化的三才异象，云端之上的云霄殿内，道玄天尊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根基已成，气象初显。此子之道途，当真不可限量。”他微微颔首，彻底放下心来，知道李之源已经真正在这古天界扎下了根。
就在李之源熟悉着自身全新状态，体悟着三才异象之妙时，洞府外的禁制传来了轻柔的波动，是访客来临的讯号。
他收敛周身异象，起身打开禁制。门外，二师姐云素心正俏生生地立于莲池之畔，依旧是那般温婉空灵。她感受到李之源身上那彻底稳固、圆融内敛的气息，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叹，浅笑道：“源师弟功行大进，气息沉凝，这《三圣归一诀》果真与师弟无比契合，师姐在此恭喜了。”
“师姐过誉了，全赖师尊传授玄功，以及山门福地之助。”李之源连忙谦逊回礼，将云素心请入洞府。
云素心步入洞府，立刻感受到此地比以往更加浓郁的灵气与道韵，心知这必是李之源修行时引动的变化，对其资质更是高看一分。她素手轻扬，取出两物：“师弟初成新功，正需巩固。这瓶‘清心玉露丸’于静坐悟道时服用，有宁心安神、祛除杂念之效。另外，这套‘小周天阵旗’虽不算顶级，但布置在洞府之中，亦可自行汇聚灵气，梳理地脉，营造更佳的修行环境，便赠与师弟了。”
李之源心中感动，这位二师姐待人真诚，关怀备至。他郑重接过：“师姐厚赠，师弟感激不尽！”
“同门之间，何须客气。”云素心摆摆手，又道，“师弟既已初步稳固境界，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要继续闭关，冲击更高层次？”
李之源略一沉吟，道：“闭关固然重要，但师弟以为，修行亦需张弛有度，更需增广见闻。师尊曾言，藏经阁中包罗万象，师弟想去翻阅一些典籍，多了解此界风物，以免日后行走，闹出笑话还不自知。”
云素心闻言，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师弟有此想法，甚好。修行非是闭门造车，博闻强识亦是道基的一部分。藏经阁外层典籍，师弟凭令牌皆可阅览，若有不明之处，亦可来问我。”
又细心叮嘱了几句藏经阁内需注意的事项后，云素心便翩然离去。
送走师姐，李之源并未急于前往藏经阁，而是先依照云素心所授法门，将那套“小周天阵旗”布置在洞府四周。阵旗一经激发，立刻隐没于虚空，道道无形的灵络延伸开来，与山门灵脉相接，使得洞府内的灵气浓度果然又提升了三成，且更加精纯平和，让他大为满意。
稍作调息后，李之源便动身前往藏经阁。
三圣山的藏经阁，并非只是一座楼阁，而是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中的巨大宫殿群，琉璃为瓦，白玉为阶，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知识气息。凭令牌通过外层禁制，眼前豁然开朗，无数高达数丈、散发着各色灵光的玉简书架，如同森林般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尽头。穹顶有星图演化，地面有符文流动，静谧而庄严。
李之源深吸一口气，如同饥渴的旅人见到了甘泉，立刻投身于这片知识的海洋。他首先寻找的，便是关于古天界乃至其他大界的基础志异、地理图志、宗门简史、灵物图谱等典籍。
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神念沉入一枚枚玉简之中。浩瀚的信息涌入脑海：
古天界九天亿万界域，浩瀚无垠，每一界域都堪比下界一方大世界，其中仙国神朝林立，宗门大教盘踞，关系错综复杂……
古人界乃万灵之源，气运交织，王朝更迭，英雄辈出，亦是诸多大能布局落子之地……
古冥界九幽深邃，轮回秩序森严，有十殿阎罗执掌生死簿，有幽冥血海沉浮罪孽魂……
古仙界清灵超然，多为避世潜修之真仙，亦有天庭管辖部分区域，维系一定秩序……
古灵界光怪陆离，元素之灵、草木之精、山石之怪皆可成道，纯粹而强大，遵循自然之道……
古妖界弱肉强食，以血脉为尊，有上古妖庭遗脉，亦有纵横星空的绝世大妖……
还有那神秘超然，贯穿所有世界生灭循环，执掌终极轮回法则，据说其浩瀚堪比前六界总和的——轮回界！
这些信息，极大地拓宽了李之源的视野，让他真正明白了自身所处的，是一个何等宏伟、何等波澜壮阔的多元宇宙。与之一比，玄唐界确实不过是河中一沙砾。
在翻阅一些年代尤为久远、甚至以某种古老神文书就的残破札记时，李之源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这些札记中，除了记载已知的六大界与轮回界外，还隐晦地提及了某些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名字。
“……溯及荒古纪，有神界悬于万道之源，其光辉普照诸天，然终陨于大道之争，碎片流散，谓之‘古神’……”一段模糊的记载，让他心头一跳。
另一枚记载着某些失落遗迹的玉简中，提到：“……武之极境，可破碎虚空，有界专修此道，其民好战，体魄无双，曾与神、魂并立，后亦崩毁于纪元劫波，疑为‘古武’遗泽……”
还有一枚专门研究神魂本源的典籍附录中，有几行小字批注：“……魂道至高，莫测其深。传闻有‘古魂界’为一切魂道起源，其传承碑石散落诸天，得之者可窥不朽之秘……然此界早已不存，因果极大，慎探！”
“大道之争”、“纪元劫波”、“因果极大”、“慎探”……这些字眼，如同冰水浇头，让李之源从获取知识的兴奋中骤然清醒。他虽然早已从师尊处得知自身传承的惊人来历，但此刻亲眼看到这些古老典籍中的零星记载，才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那“禁忌因果”沉甸甸的分量。那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导致数个宏大世界彻底破灭的恐怖劫难！而自己，正身处这漩涡的中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温凉的【万法归寂佩】，心中对师尊的感激之情更深。若无此佩遮蔽，自己在这藏经阁内，仅仅是阅读这些相关记载，恐怕都会引动自身传承气息，产生不可预测的共鸣与风险！
带着一丝沉重与更多的警惕，李之源离开了藏经阁。他需要消化这些信息，更需要师尊的进一步指引。
再次来到云霄殿，道玄天尊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看来，你在藏经阁中有所得，亦有所惑。”道玄天尊目光平和，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李之源恭敬行礼，将自己阅读所得，尤其是关于三大古界的零星记载以及心中的忧虑，坦然相告，末了道：“师尊，弟子深知因果缠身，如履薄冰。如今新功初成，敢问师尊，弟子下一步，当如何行止，方能在这漩涡中，寻得一线生机与超脱之道？”
道玄天尊赞许地点点头：“不骄不躁，知险而慎，很好。你既已稳固根基，下一步，非是急于提升法力境界，而是要真正开始‘融汇’与‘统御’。”
他详细阐述道：“《三圣归一诀》之‘归一’，并非虚言。你体内，除却新修的归一元气，尚有来自金机界的星辰攻伐之力，来自九神碑的魂道本源等等。它们皆是你力量的一部分，却如同未经驯服的野马，虽强，却难以形成合力，反而可能在你全力对敌或冲击瓶颈时，彼此冲突，酿成祸患。”
“你要做的，便是以《三圣归一诀》为总纲，以归一元气为熔炉，去初步接触、引导、调和这些力量。不必追求立刻完全融合，但需让它们认可你这‘主人’的统御，使其在你需要时，能如臂使指，而非各自为政。”
李之源闻言，豁然开朗。师尊这是为他指明了一条将自身诸多“麻烦”转化为“资粮”的切实路径！
返回洞府后，他立刻依言尝试。他先以神念内视，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的归一元气，靠近那潜藏在经脉深处、如星沙般璀璨的星辰之力。起初，那星辰之力颇为排斥，带着金机界传承特有的凌厉与疏离。但归一元气秉承“三圣归一”的宏大意志，中正平和，包容万象，如同温润的流水，不断冲刷、浸润。
同时，他也分出一缕心神，以《三圣归一诀》中“明人之极”的法门，去沟通识海中那代表着魂道本源的晶莹符文。这个过程更为凶险与精微，稍有不慎便可能损伤神魂。但他神魂本质极强，又有【万法归寂佩】稳定气息，加之功法玄妙，那魂道符文在感知到同源而出却又更加高妙的“归一”意境后，竟也微微震颤，抗拒之意渐消。
时间就在这小心翼翼的尝试与调和之中缓缓流逝。李之源能清晰地感觉到，虽然距离真正的“融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体内不同力量之间那无形的壁垒，正在被归一元气一点点地渗透、软化。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但每一点进展，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道基也愈发稳固。
这一日，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调和状态中，腰间一枚许久未有动静的传讯玉符，忽然轻轻震动起来。他神识一扫，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传讯者，竟是那位自入门后便只在剑崖有过一面之缘、性情冷峻寡言的大师兄——凌清绝！
玉符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剑意：
“李之源，若有余暇，可来剑崖一观。”
（第一百四十八回上完）
第一百四十八回（中）融万气初试牛刀赴剑崖得赠护符
凌清绝的传讯简短而直接，带着他特有的冷冽剑意。李之源握着那枚微微震动的玉符，心中微感诧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暖意。这位大师兄性子孤高冷峻，常年于剑崖闭关，能主动相邀，已是极为难得的示好。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先静心凝神，将方才尝试调和体内力量时略有波动的气息彻底平复。胸膛处的【万法归寂佩】传来温润凉意，确保着他体内那属于古武界（金机界传承）的星辰之力与古魂界（九神碑传承）的魂道本源气息，在被归一元气触动后，依旧被完美地遮掩，不露分毫。
“大师兄相邀，不可怠慢。”李之源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袍。他深知，在凌清绝那等剑心通明之人面前，任何一丝气息的紊乱或内心的杂念，都可能被其敏锐感知。尽管有玉佩遮蔽根脚，但自身的状态却需调整到最佳。
他并未直接前往那剑气冲霄的剑崖，而是先转道去了二师姐云素心日常清修的“净莲轩”。
净莲轩位于一片灵湖之畔，轩外遍植净心莲花，微风过处，莲香清远，沁人心脾。云素心正在轩中抚弄一张古琴，琴音淙淙，如流水洗心，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见到李之源前来，她指尖轻按，止住琴音，含笑望去：“源师弟今日气色更佳，可是修行又有精进？”
李之源拱手见礼：“师姐谬赞，略有所得罢了。方才收到大师兄传讯，邀我前往剑崖一观。师弟想着，大师兄修行之地必非寻常，恐有不便之处，特来向师姐请教，需要注意些什么？”
云素心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她这位师弟，不仅天赋异禀，心思也颇为缜密，懂得事前请教，避免唐突。
“大师兄邀你？”她微微颔首，“这是好事。大师兄虽性子冷，但极重同门之谊。他邀你前往剑崖，想必是认可了你这位师弟，欲让你见识一番何为真正的攻伐极致之道。”她顿了顿，提醒道：“剑崖之地，乃师尊以大神通劈开虚空，接引无尽星煞与混沌剑气凝聚而成，是大师兄磨砺剑意的专属道场。那里剑气凛冽，法则破碎，寻常弟子靠近都难。师弟你虽根基稳固，但修为尚浅，切记不可深入剑崖核心区域，只在边缘感受其意即可。更不可运功抵抗，需以心观之，以神感之，否则易被剑气所伤。”
“多谢师姐提点，师弟记下了。”李之源郑重应下。心中对那剑崖更多了几分好奇与警惕。
“另外，”云素心想了想，又取出一只玉瓶，“此为‘护脉守神丹’，若感觉神魂或经脉被剑气所激，略有不适，可服下一粒，能保你无虞。”
李之源再次道谢，心中感念师姐周到。辞别云素心后，他这才驾驭起一道遁光，朝着三圣山深处，那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冲天剑意的方向飞去。
越是靠近剑崖，周围的空气便越发凛冽。并非寒冷，而是一种无形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锋锐之意。天空的颜色都变得暗沉，仿佛被无尽的剑气所浸染。下方的山林岩石，都呈现出被千锤百炼过的痕迹，光滑如镜，或布满细密的剑痕。
尚未见到剑崖本体，李之源便感到皮肤隐隐刺痛，周身气机不由自主地收紧，那是一种面对极度危险的本能反应。他连忙收敛所有外放的气息，谨记云素心的叮嘱，不再凭借法力抵抗，而是放开心神，尝试去“感受”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剑意。
终于，穿过一片扭曲的、仿佛由破碎剑气形成的无形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巨震！
那并非一座传统的山崖，而是一片仿佛被无上伟力硬生生从虚空中“劈”出来的巨大断口！断口之下，是翻滚不休、色彩混沌的虚无之气，而断口之上，则矗立着一座黝黑、孤寂、笔直如剑的巨峰！峰体之上，没有任何植被，只有无数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剑痕，每一道剑痕都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意韵。
而在那剑崖之巅，一道玄色身影孑然独立，正是大师兄凌清绝！
他并未持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整个人便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与整个剑崖，与这片天地的无尽剑气融为一体！他周身缭绕着实质般的剑意，那剑意纯粹到了极致，不掺杂任何属性，只有最本质的“锋锐”与“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