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佛门反扑争信仰舆论咒术双管下
玄唐王朝,疆域辽阔,物阜民丰。自西域佛国至东海之滨,从草原边缘至南疆雨林,寺庙林立,香火绵延千年。长安城内,大轮寺梵唱庄严,大慈恩寺佛光普照,更有南方无数大小庙宇,与民间诸多信仰交织,构成了王朝精神世界的底色。
然而,近些年来,一股新的潜流正悄然涌动,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这股潜流的源头,正是来自于富昌王李之源麾下那位算无遗策的挚友——秦玉龙,呕心沥血编纂而成的《玄穹玉历》。
这部《玄穹玉历》非同小可。它并非简单的教义宣讲,而是构建了一个体系宏大、结构严谨的“玄穹”神话世界。其中不仅明确了诸天神灵、星君、地只的职司,更关键的是,书中竟堂而皇之地记载了数种看似浅显、实则直指大道的呼吸吐纳法门,以及数套由浅入深的武道筑基功法!
这些法门与功法,虽不及各大门派秘传的精深,却胜在门槛低、路径正,且与《玄穹玉历》所述的天人感应、星辰呼应之理隐隐相合。更令人心动的是,书中所言,信众无需耗费巨资供奉香火,只需心存敬意,默诵神名,恪守基本的善恶之规,便能得到冥冥中的庇佑。
一时间,这本《玄穹玉历》借助风行商行无孔不入的渠道网络,如同春风细雨般,悄然洒遍玄唐三十三州,甚至随着往来商队,流入了西域诸国。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京城西市,有杂役小子按书中法门呼吸,数月后竟觉身轻体健,力增数分;北疆军中,有老兵习练书中基础拳脚,沙场搏杀时反应快了一线,侥幸保命;江南水乡,有蚕妇日夜默诵“织女神”名号,今春蚕丝竟真的光洁柔韧胜过往年……此类“神异”或“巧合”之事,经由口耳相传,被不断放大。
一种新的信仰模式,以其“务实”、“有用”、“低成本”的特点,迅速在底层民众、部分中小商人、乃至不得志的低级武者中扎根。人们发现,信仰“玄穹”,似乎真的能带来些许改变,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运气上的。
这股风潮初起时,佛门各大寺庙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又一种民间淫祀,昙花一现而已。然而,当各地寺庙开始明显感受到香火钱减少,前来听经诵佛的信众日渐稀疏,尤其是发现一些原本虔诚的居士,也开始私下翻阅那本蓝皮封面的《玄穹玉历》时,他们才真正感到了切肤之痛。
最先做出激烈反应的是西域佛国。作为佛法东传之源,他们视此事为对佛法正统的严重挑衅,几位德高望重的法王联名发出檄文,斥《玄穹玉历》为“魔说”,修习其中法门为“入魔道”。
长安城内,大轮寺的钟声似乎也比往日沉郁了几分。方丈大师在禅房内闭门三日,出关后,召集全寺僧众,严令加强早晚课诵,并派出精干弟子,于各坊市宣讲佛法精微,试图挽回信众。
南方的诸多寺庙,反应更为直接。有些寺庙开始宣称自家开光的法器更能辟邪,有些则加大了盂兰盆节、浴佛节等法会的规模,试图以热闹和传统的仪式感拉回信众。
然而,这些措施收效甚微。《玄穹玉历》及其代表的“玄穹”信仰,如同一种无形的病毒,凭借其独特的“实用性”和渗透力,依旧在快速传播。信仰的根基,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动摇。
恐慌与愤怒,开始在佛门内部蔓延。
这一日,大轮寺的密室内,来自西域、长安、南方的数位高僧齐聚一堂。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或凝重、或愤慨的面容。
“诸位大师,”大轮寺方丈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情形想必都已清楚。那李之源,仗着皇室身份与泼天财富,行此蛊惑人心、动摇我佛门根基之事。其《玄穹玉历》,胡言乱语,妄构神系,更以微末小术诱人入彀,实乃邪魔外道!”
一位来自西域,面容枯瘦、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僧冷哼一声:“不仅是邪魔外道,更是乱世之源!阴阳有序,轮回有法,岂容他擅自编订?此子不除,佛法难存!”
“然其势大,深得帝心,更有太后宠爱,明面上动他不得。”一位南方来的胖住持愁眉苦脸。
“明面动不得,便不能从别处着手吗?”西域老僧眼中寒光一闪,“他李之源或许有道法护身,气运昌隆,但他身边的人呢?尤其是那位……最尊贵,也最疼惜他的太后娘娘?”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方丈瞳孔微缩:“大师的意思是……?”
“老衲知一秘法,源自吐蕃密宗,名为‘九幽噬魂咒’。”西域老僧缓缓道,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可于千里之外,咒人魂魄,令其沉沦梦魇,生机渐逝。此法隐秘,寻常道医绝难察觉根源。”
“这……此举是否太过……”有僧人面露不忍。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西域老僧断然道,“此举非为害命,而是借此施压,逼那李之源自乱阵脚,逼皇室对其生疑!同时,我等需在民间广造舆论,指其邪法惹怒上天,故降灾于至亲,使其信仰根基崩塌!”
一场针对李之源及其“玄穹”信仰的全面反扑,就此定策。明面上,更多的佛门弟子走出寺庙,奔走呼号,指斥《玄穹玉历》为妖书,修习者必遭天谴;暗地里,一场恶毒的咒术,已悄然锁定了深宫之中,那位对风暴浑然未觉的太后娘娘。
风暴,已至。皇宫大内,太后的安康,成为了这场信仰之争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战场。而此刻的李之源,尚在王府之中,听着秦玉龙汇报《玄穹玉历》推广的喜人进展,浑然不知,一股阴冷的暗流,正向着他在意的家人汹涌而来。
好的,我们继续第六十九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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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长生殿。
往日里慈宁宫总是笑语晏晏,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沉重的寂静中。宫人们屏息静气,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凤榻上那位陷入昏睡的老人。
太后娘娘已昏睡三日了。
起初只是说精神不济,早早安歇。可第二日已近午时,仍未见起身,贴身女官觉得不对,进去一看,才发现太后面色灰败,呼吸微弱,任凭如何呼唤都醒转不来。
太医院院正并几位圣手轮番诊脉,眉头却越皱越紧。脉象沉迟细弱,似有若无,分明是元气大耗、油尽灯枯之兆。可太后凤体一向由御医精心调养,虽年事已高,却也康健,何至于骤然至此?
各种名贵药材如流水般灌下去,却如石沉大海,毫无起色。太后只是沉沉睡着,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眉头紧锁,仿佛正陷入无尽的梦魇折磨。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皇帝李琰在偏殿内,压抑着怒火,低吼出声。他眼窝深陷,显然也是多日未曾安眠。“朕养着太医院,难道连母后因何病倒都查不出来吗?”
皇后王秀在一旁默默垂泪,几位得宠的妃嫔也侍立一旁,面露忧色。太后的突然病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宫廷都动荡不安。
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很快,太后病重、太医束手无策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宫墙。
几乎是同时,市井间开始流传起一些意味深长的言语。
“听说了吗?太后娘娘病得蹊跷啊……”
“可不是,太医都瞧不出毛病,只怕……不是寻常的病。”
“莫非是……冲撞了什么?”
“嘘!慎言!不过,我倒是听说,近来有些‘新奇’的玩意儿传得很广,怕是惹得老天爷不悦了……”
这些流言蜚语,并未直接点名,但那隐隐指向的意味,却让不少人心头凛然。所谓“新奇玩意儿”,指的自然是那本正风靡的《玄穹玉历》。
一些原本就对《玄穹玉历》将信将疑,或与佛门关系密切的官员,开始私下议论。更有甚者,一位御史在朝会上,竟委婉地上奏,言及“国之祭祀,自有典章,民间妄立神祠,恐干天和,宜加整饬”,虽未明指,但矛头已清晰可见。
皇帝李琰心烦意乱,将奏折掷于一旁,未予理会,但心中的阴霾却又厚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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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府,李之源的书房内。
“王爷,宫里的消息,太后娘娘情况不妙。”秦玉龙将一份密报放在书桌上,神色凝重,“此外,市井流言对我们很不利,隐约将太后病倒与《玄穹玉历》联系起来。佛门这次,是下了狠手,既要伤人,也要诛心。”
李之源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脸上惯常的嬉笑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冽。他厌佛,更多是出于一种理念上的不喜和恶作剧般的针对,却从未想过,这些口称慈悲的僧人,动起手来竟如此阴毒,直接针对他身边至亲之人。
“本王知道了。”他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下蕴含的风暴。“玉龙,外面的流言,你想办法引导、淡化,不必硬碰硬,重点放在太后只是‘偶染沉疴’,与其余诸事无关。”
“是,王爷。”秦玉龙点头,“只是太后那边……”
“本王亲自入宫一趟。”李之源站起身,“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身一人便入了宫。皇帝李琰见了他,也只是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自行去探视。
长生殿内,药味浓郁。李之源走到凤榻前,看着祖母那张失去血色、布满皱纹的脸庞,心中一阵刺痛。他俯下身,轻轻握住太后冰凉的手。
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悄然探出。
在外人看来,富昌王只是关切地握着太后的手,沉默不语。但只有李之源自己知道,他正在以一种超越此世武学甚至寻常道法理解的方式,探查太后的状况。
神识扫过太后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身体机能确实在衰退,但并非源于内部的病变或衰老,更像是……被某种外来的力量,在不断抽取生机,侵蚀魂魄!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怨憎与腐朽气息的异种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太后的神魂核心之上,缓缓蠕动,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并将种种恐怖、绝望的幻象,强行灌入她的梦境。
“咒术……”李之源眼神一寒。
而且是一种极为高明、歹毒的咒术!施法者修为深厚,且手段老辣,将这咒力隐藏得极深,若非他《玉清一气功》已臻化境,神识敏锐无比,加之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远超常人,恐怕也难以察觉这几乎与太后本身气息融为一体的阴毒力量。
“溯源!”他心中默运《天衍术》,神识顺着那丝微不可查的咒力联系,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猛地向远方延伸出去!
刹那间,他的“视野”穿过了重重宫墙,越过了繁华的长安城,掠过广袤的田野、起伏的山川……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唯有那条由阴冷咒力构成的“线”清晰无比。
千里之距,瞬息而过。
他的神识最终锁定了一片白雪皑皑、人迹罕至的巍峨雪山。在山腹深处,一个隐秘的洞窟内,一名身着暗红色密宗僧袍、形容枯槁如同骷髅的老僧,正盘坐在一座由骷髅头垒成的简易法坛前。法坛中央,一个草扎的小人身上贴着写有太后生辰八字的黄纸,旁边还放着几缕太后的白发(不知如何被其获取)。老僧双目紧闭,嘴唇快速翕动,念诵着晦涩的咒文,双手结着复杂诡异的手印,一股股阴邪的咒力正通过法坛,源源不断地跨越空间,投射向长安皇宫!
“找到了!”李之源眼中厉芒一闪,神识如潮水般收回。
他松开太后的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长生殿。
“之源,母后她……”皇帝李琰迎了上来,眼中带着希冀。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手段非凡,或许能有办法。
“伯父放心,祖母并非寻常病症。”李之源沉声道,“乃是中了邪术诅咒。侄儿已找到根源,这便去破解。在此期间,请务必守护好祖母肉身,勿让任何人惊扰。”
“诅咒?”皇帝李琰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精明强干,但对此等超乎想象的手段也是闻所未闻,心中又惊又怒,“是何人如此大胆?!”
“西域,密宗。”李之源吐出四个字,不再多言,匆匆离宫而去。
回到王府,李之源直接进入了防守最严密、也是灵气最充裕的“小壶天”洞天之内。
他并未像寻常修士破解诅咒那样,准备黑狗血、桃木剑之类的法器,也不需要开坛做法。到了他如今的境界,破解此种咒术,更侧重于对能量、对法则的理解与操控。
他静坐于小壶天中央,心神沉入识海。那枚承载着《八剑图》传承的神秘金叶微微颤动,散发出温润的光辉。
“巽剑,风隐!”他心念一动。
并非祭出飞剑真身,而是以神识引动巽剑的本源法则——那一缕代表着“无孔不入”、“渗透”、“解析”的巽风之意。
一道无形无质、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微风,自他眉心悄然吹出。这风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沿着那条咒力之线,吹拂向千里之外的雪山洞窟。
洞窟内,正在全力施法的鸠摩罗叶尊者,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他感觉好像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正穿透重重虚空,注视着他。紧接着,他维持的咒力通道,似乎被某种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力量渗透了进来!
那力量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像最灵巧的工匠,开始解析、剥离他咒力中与太后神魂连接最紧密的那些“节点”!
“怎么可能?!”鸠摩罗叶心中大骇,他这“九幽噬魂咒”传承古老,自信在此界无人能识,更别说如此精准地远程干涉!他急忙催动更多法力,试图稳固咒力,将那渗透进来的异种力量驱散或污染。
然而,那缕巽风之意,灵动超乎想象,总能在他法力合围之前找到缝隙,继续它的“拆解”工作。同时,一股隐晦的“兑剑·泽悦”之力,如同靡靡之音,顺着咒力通道反向侵蚀而来,开始干扰他的心神,放大他内心的惊疑与恐惧。
“离剑,火明!”小壶天中,李之源再次心念一转。
这一次,引动的是离剑中蕴含的“焚灭”、“净化”法则真意。
一缕看似微弱,却蕴含着至阳至刚、焚尽世间一切污秽法则的离火之精,顺着巽风开辟、兑剑扰乱的通道,倏然而去!
雪山洞窟内,鸠摩罗叶尊者正全力对抗着那诡异的渗透与心神干扰,忽然,他面前法坛上那个代表着太后的草人,毫无征兆地,“噗”地一声,燃起了一簇纯白色的火焰!
这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让他灵魂战栗的净化气息!
“不——!”他惊恐大叫,想要扑灭火焰,但那白焰如同虚幻,直接灼烧在咒术的核心上。
“咔嚓!”草人瞬间化为灰烬。那张写着八字的黄纸也无火自燃。
“轰!”
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沿着咒力联系,猛地轰击在鸠摩罗叶的身上!
他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抛飞,重重撞在洞壁之上,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狂喷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他身上的暗红色僧袍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一身苦修数十年的密宗法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疯狂外泄、溃散。
他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仅咒术被破,自身根基也已被那诡异的火焰重创,修为尽废,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