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法……竟是真正的……道法……”他喃喃自语,最终头一歪,昏死过去。
长生殿内。
就在草人燃起白焰,鸠摩罗叶遭受反噬的同一时刻,凤榻之上的太后,猛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吸气,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虽然仍未醒来,但那令人不安的沉沦气息已然消失,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许多。
一直守在旁边的太医惊喜地发现,太后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诡异的沉迟细弱之感已经消失,变成了大病初愈般的濡脉。
“奇迹!真是奇迹!”太医忍不住低声惊呼。
消息立刻禀报给了皇帝李琰。皇帝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龙椅上,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望向唐王府的方向,眼神复杂,有庆幸,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太后转危为安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宫外。
那些暗指《玄穹玉历》惹怒上天的流言,顿时显得苍白无力,不攻自破。人们更愿意相信,是太后洪福齐天,挺过了这一劫。
佛门辛苦营造的舆论攻势,尚未达到高潮,便已泄了气。
大轮寺密室内,收到西域传回“鸠摩罗叶尊者破功重伤”消息的几位高僧,面色惨白,相顾无言。
他们知道,这次精心策划的反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彻底失败了。咒术被破,施法者重伤,舆论优势丧失殆尽。
“他……他竟能相隔千里,精准破法……这,这已非武学范畴……”南方来的胖住持声音颤抖。
西域老僧闭目良久,才涩声道:“我等……低估了对手。此人,恐已非此界凡人所能制衡。”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恐惧,笼罩在众人心头。
长安城外,小壶天内。
李之源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破解咒术,对他而言消耗不小,但更重要的是,此事让他真正动了真怒。
“佛门……很好。”他轻声自语,语气冰冷,“本想与你们慢慢玩,既然你们不讲规矩,动我家人,那就别怪本王……掀桌子了。”
他走出小壶天,立刻召见了秦玉龙。
“玉龙,两件事。”
“王爷请吩咐。”
“第一,将我们掌握的,佛门名下那些放印子钱、兼并土地、与地方豪强勾结的腌臜事,挑几件证据确凿、影响恶劣的,给我插出去!不必经过官府,直接让‘风行快报’和说书人去办,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些慈悲为怀的高僧,背地里是怎样的嘴脸!”
“是!”秦玉龙眼中精光一闪,这是要彻底打击佛门的世俗根基和声誉。
“第二,加快《玄穹玉历》的普及。在各州府,挑选合适地点,建立‘玄穹文馆’,免费发放简化版的玉历,并派遣经过培训的宣讲师,讲解其中导引术和基础武学的修炼要点。费用,从本王私库出。”
“好!”秦玉龙精神一振,这是要乘胜追击,从根本上夺取信仰阵地。
李之源的报复,迅疾而猛烈。
某地寺庙方丈,实为放贷盘剥百姓的大庄主,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某着名禅林,名下田产万亩,却利用免税特权,逼迫佃户缴纳远超朝廷规定的租子;
更有某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被揭露与官府勾结,包揽诉讼,欺男霸女……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细节翔实,通过风行商行的渠道迅速传播开来,引得舆论哗然。佛门千年积累的清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冲击。
与此同时,一座座“玄穹文馆”在各地悄然设立。免费发放的书籍,浅显易懂的讲解,以及那看得见摸得着的“修炼效果”,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投入“玄穹”的怀抱。
佛门势力,在舆论和现实的双重打击下,开始呈现出雪崩般的溃退之势。许多中小寺庙香火断绝,难以为继,不得不主动寻求转型,或者……改换门庭。这次不再是前几次那种讲理找证据,再让官府拿人,而是不管任何手段……。
这场由佛门率先发难,意图扼杀新兴信仰的反扑,最终以自身的惨败和势力的急剧萎缩而告终。经此一役,“玄穹”信仰彻底在玄唐站稳了脚跟,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起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看似终日嬉笑怒骂的小王爷,则再次深藏功与名,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极少数核心之人才知道,在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他展现了何等恐怖的手段和决断。
太后娘娘在休养了半月之后,终于完全康复。经历此事,她对孙儿李之源更是依赖和信任,对那佛门,则彻底冷了心肠,宫中佛堂自此冷落,再无往日香烟鼎盛之景。
皇宫深处,皇帝李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听着内卫汇报着近日来的风云变幻,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幽幽一叹:
“之源啊之源……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皇宫探视归来,李之源面沉如水。祖母太后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如同一根尖刺,扎在他的心头。他厌佛,更多是理念之争与戏谑打压,却从未料到,这些口诵慈悲之辈,行事竟如此毫无底线,悍然对一位深居宫闱的老人下此毒手。
此风,绝不可长!此仇,必须血偿!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进入了王府深处,那处与现世隔绝、灵气氤氲的“小壶天”洞天福地。
洞天之内,云霞缭绕,奇花异草繁盛,中央一处白玉平台,正是李之源平日静修之所。他盘膝坐于玉台之上,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先运转《玉清一气功》,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方才在宫中,以神识强行追溯咒力源头,虽成功锁定,但也消耗不小,且那雪山深处的气息阴邪诡异,他需得以全盛姿态应对。
片刻之后,他双眸睁开,眼底清澈深邃,仿佛映照着周天星斗。他并指如剑,轻轻在身前虚空中划动。
“天衍术,溯本归源,万象显形!”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一道朦胧的清光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蕴含着极致的“推演”与“洞察”之妙。这清光在他面前缓缓铺开,化作一面如水波般荡漾的虚空镜面。
镜面之中,最初一片混沌,只有无数细微的能量线条杂乱交织,那是充斥于天地间的各种元气、信仰之力、生灵气息……纷繁复杂,难以辨别。
李之源心神沉静,识海中那枚承载着《八剑图》与《天衍术》本源的神秘金叶微微震颤,提供着无穷的算力与道韵支持。他小心翼翼地,从自身神识中剥离出那一缕在太后身上捕捉到的、极其微弱却本质阴寒的咒力气息,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将其“投入”了虚空镜面之中。
“嗡——”
镜面涟漪骤起!
那缕咒力气息如同有了生命的目标,开始在无数能量线条中快速穿梭、辨别。镜中的景象飞速变幻,越过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掠过广袤平原上的阡陌纵横,跨过奔腾咆哮的大江大河,深入荒芜人烟的戈壁荒漠……
推演并非一帆风顺。那施咒者显然也极为谨慎,咒力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在某些关键节点进行了多次转折、隐藏,甚至试图模拟出其他能量的波动以混淆视听。有些区域,空间结构似乎天然扭曲,干扰着天衍术的锁定。
然而,李之源的天衍术,早已超越凡俗术数,直指天地法则。任凭那咒力如何狡猾隐匿,在蕴含大道本源的清光照耀下,依旧如同雪地里的墨迹,清晰可辨。
镜面中的景象最终定格——那是一片仿佛亘古不化的巍峨雪山,冰峰如剑,直插云霄,凛冽的寒风卷起漫天雪沫,营造出一片绝域死寂的氛围。而在其中一座最为险峻、仿佛被遗弃的雪峰山腹深处,一点极其隐晦、却与咒力本源同频共振的暗红色光点,正在微弱地闪烁。
就是那里!
李之源目光一凝,镜面景象拉近,穿透厚厚的冰层与岩石,一个幽深黑暗的洞窟显现出来。洞窟内,一名身着暗红色密宗僧袍、身形干瘦如同骷髅的老僧,正盘坐在一座由骷髅头垒成的邪异法坛前,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咒力,与千里之外太后身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鸠摩罗叶……”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李之源心间,这是天衍术在追溯过程中捕捉到的与此人关联最紧密的称号。
位置,确认无误!
李之源散去虚空镜面,眼中寒芒大盛。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无匹。
“巽剑,风隐!”
他低喝一声,并未祭出飞剑,而是引动了巽剑·风隐中蕴含的“无间穿梭”、“融于天地”的本源法则。刹那间,他周身仿佛化作一缕无形的清风,与小壶天内的灵气、与外界天地的元气完美交融,气息彻底内敛,存在感降至最低。除非修为境界远高于他,否则根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与移动。
“乾剑,天行!”
紧接着,他引动乾剑·天行中那“执掌速度”、“破开虚空”的无上剑意。一步迈出,并非踏在实处,而是仿佛踩在了一条由无数空间符文构成的无形通道之上。
“唰!”
他的身影自小壶天中瞬间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万里云层之上,脚下是缩小的山河大地。但他并未停留,乾剑剑意再催,身形再次模糊,直接撕裂了身前空间,进行着超远距离的虚空穿梭。
每一次闪烁,都是千里之遥。雪山、草原、荒漠……玄唐壮丽的疆域在他脚下飞速倒退,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片巍峨连绵、散发着冰冷与死寂气息的雪山绝域,便已近在眼前。
他没有丝毫停顿,巽剑风隐之力包裹全身,如同融入了凛冽的寒风与飞舞的雪沫之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座目标雪峰外层的冰岩屏障,直接出现在了那个幽暗、散发着浓郁血腥与诅咒气息的洞窟之内!
洞窟中,鸠摩罗叶尊者刚刚遭受咒术反噬,正瘫倒在地,气息萎靡,心中充满了对那未知破法力量的恐惧与绝望。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调息稳住溃散的修为。
然而,就在此时,他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危机感猛然炸开!
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洞窟入口处(实则李之源是穿透岩壁而入,但在鸠摩罗叶感知中,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玄唐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神色平静,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眸,却冰冷得如同这雪山万古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你……你是谁?!”鸠摩罗叶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惊恐。他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是如何出现的,仿佛鬼魅。
李之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扫过那邪异的骷髅法坛,以及散落在地的、写着太后八字的灰烬,眼神又冷了几分。
“是你,以咒术害我祖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天道宣判。
鸠摩罗叶瞬间明白了!眼前之人,就是破去他咒术,并让他遭受重创的正主!可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这绝非凡人手段!
“是……是又如何!”鸠摩罗叶强自镇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试图暗中调动残余的法力,施展拼死一击,“佛敌!你扰乱佛法,当堕无间……”
“聒噪。”
李之源甚至懒得听他废话,更没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并指如剑,对着鸠摩罗叶,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耀眼的光芒。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仿佛能切割光线、撕裂空间的虚无剑痕,自他指尖悄然蔓延而出。
这道剑痕,蕴含的是“震剑·雷动”中那“崩灭”、“破邪”的法则真意,却又被压缩凝聚到了极点。
剑痕掠过虚空,无声无息。
正在暗中捏诀的鸠摩罗叶,动作猛然僵住。他脸上的狠厉与惊恐凝固,瞳孔瞬间放大。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他体内那点试图凝聚的微末法力,以及他身上那件暗红色的密宗僧袍,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中间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最细微的尘埃,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不仅仅是肉身,就连他的魂魄,在这蕴含崩灭法则的剑痕之下,也如同烈阳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彻底湮灭,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洞窟内,那邪异的骷髅法坛,也仿佛经历了万载岁月,悄然风化,坍塌成一堆普通的白骨粉末。
一切污秽、诅咒、邪异的气息,在这一指之下,荡然无存。洞窟内只剩下雪山本身的寒冷与空旷。
李之源看都未看那堆尘埃,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灰尘。他神识再次扫过整个洞窟,确认再无任何隐患残留。
“佛门……这只是开始。”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身形再次模糊,巽剑风隐与乾剑天行之力同时发动,他已消失在洞窟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片刻之后,洞窟内彻底恢复了死寂,只有从缝隙中透入的凛冽寒风,呜咽着吹散了地面上那最后一点尘埃。
远在长安城外,小壶天内,李之源的身影缓缓凝实。他走到一旁的白玉案边,提起温着的玉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轻轻呷了一口,眼神望向虚空,深邃难明。
斩杀了直接动手的鸠摩罗叶,不过是收了点利息。这笔账,佛门,总要慢慢算清。
而经此一事,他也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明确无误地传递了一个信息: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吾之逆鳞,便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