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再临水界探幽渺，玄波深处隐龙宫

巡水飞舟如同一道银色暗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水界那蔚蓝深邃的怀抱。

甫一进入，李之源便感受到了与此界更加深刻的联系。上一次为救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无暇细察。此番驾驭专门炼制的飞舟，心神与阵法相合，神识如潮水般向四周蔓延，顿时感知到了许多上次忽略的细节。

这片水界，并非死寂。其灵气浓郁至极，且几乎九成九皆为水属性灵气，精纯而活泼。飞舟外，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被【千岳镇魂阵】衍生的护罩轻松化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观察窗外，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深海中竟有微光，源自一些自身能发光的奇异水草、珊瑚，以及某些游弋的生物。光线幽蓝、翠绿、淡紫，交织成一片梦幻迷离的水下世界。

“果然玄奇。”李之源赞道。他操控飞舟，并未急于下潜至极限，而是先维持在千丈深度，以神识配合飞舟的探测阵法，如同绘制海图般，开始扫描方圆数千里的海域。

水下地貌之丰富，远超想象。有连绵起伏、覆盖着厚厚藻类与发光苔藓的水下山脉；有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的海沟裂谷；有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巨大珊瑚森林；更有无数李之源从未见过的奇异水族生灵。

有成群结队、鳞片闪耀七彩光芒、形如纺锤却生有鸟首的“霓裳鱼”；有体型庞大如小山、背甲上天然生成玄奥纹路、缓缓移动的“玄纹巨鼋”；有通体透明、仅凭体内一颗跳动内核才能被观测到的“水晶母”；更有无数散发着微弱灵气波动的灵植，如随波摇曳的“幽蓝海带”，扎根于海底岩石、花瓣如琉璃般剔透的“琉璃海葵”……

这些生灵大多灵智不高，凭借本能生存、修炼。它们对这座突然闯入的、散发着隐晦而强大气息的银灰色“巨兽”（巡水飞舟）感到本能的畏惧，纷纷避让。

李之源并不理会，只是默默记录着这一切。风行观测司的玉简在他身边悬浮，神念如刀，将所见地貌、生灵形态、灵气分布、水流规律等信息不断镌刻其中。

如此航行探查了数日，飞舟已深入水界腹地不知多少万里。期间，李之源也发现了几处小型的、品阶不高的水属性灵矿脉，以及一些适合炼制水属性法宝的灵材，他都顺手采集了一些样本，并未大规模开采。

直到这一日，飞舟正航行于一片相对平坦、遍布巨大彩色鹅卵石的海底平原上空时，李之源的神识微微一动。

“嗯？有智慧生灵聚集的迹象？”

在他的神识感知边缘，约千里之外，出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群轮廓。那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有着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石质建筑，风格古朴，多以巨大的白色珊瑚石和某种深海玉石垒砌而成，形成了一片连绵的宫殿群。宫殿外围，隐约有阵法波动的痕迹，虽然不算多么高深，但确是一种有序的防护。

更关键的是，李之源感知到了数十道强弱不一，但都具备一定智慧波动的生命气息在其中活动。这些气息的主体，并非人类，而是一种……人首鱼身，或半人半鱼形态的生灵。

“鲛人？还是……其他水族？”李之源来了兴趣。有智慧文明，就意味着可能有交流的可能，有关于此界更深层信息的来源。

他心念一动，飞舟表面的【八极幻衍阵】微光流转，隐匿效果开到最大，同时速度放缓，如同一条真正的深海游鱼，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宫殿群靠近。

千里距离，对于巡水飞舟而言，转瞬即至。

在距离宫殿群约百里处，李之源停了下来，悬浮在一片巨大的海藻森林后方，借助环境和阵法完美隐藏。观察窗调整焦距，清晰地映照出那片水下城池的景象。

宫殿群规模不小，中央是一座最为宏伟的主殿，形似贝壳捧珠，四周环绕着稍小一些的偏殿、居所、广场。许多身着简单贝壳、水草编织衣物的“人”在其中活动。他们上半身与人类无异，面容姣好，皮肤细腻，下半身则是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鱼尾，颜色各异，以银白、淡蓝、浅青为主。他们在水中游弋自如，姿态优美，彼此间用一种悠扬悦耳、带着奇特韵律的语言交流。

“果然是鲛人。”李之源确认了对方的种族。从气息判断，这些普通鲛人大多实力相当于后天境，少数头领模样的人物有先天境修为。而主殿之中，有几道气息较为隐晦，约莫在宗师境初期到中期。

这样一个水族部落，整体实力不算强，但已具备了文明的雏形。李之源注意到，在宫殿群的一些关键节点，布置着简单的聚灵阵和防御阵，手法虽然粗陋，但思路清晰。一些鲛人手中，还持着由兽骨、珊瑚、珍珠炼制的简陋法器。

“看来此界并非只有原始水兽，亦有智慧水族建立了秩序。”李之源沉吟，“或许可以通过他们，了解此界更深层的信息，比如……父亲当初是如何被困的？此界是否有更强大的势力或危险区域？”

他正思索着以何种方式接触较为稳妥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鲛人城池的方向传来！声音透过水流，带着一股紧急与肃杀之意。

只见原本平静的城池瞬间骚动起来！所有鲛人，无论男女老幼，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手持骨矛、珊瑚叉的鲛人战士迅速集结，游向城池外围。一道道防御性的光幕自城池边缘升起，显然是启动了护城阵法。

李之源神识立刻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延伸而去。

只见在城池东北方向，约数十里外，黑压压的一片阴影正如同潮水般涌来！那并非鱼群，而是一大群形态狰狞的水族！它们体型硕大，普遍身长超过三丈，通体覆盖着暗沉厚重的骨甲，头部巨大，口器如同巨大的铡刀，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四肢粗壮，指爪锋利，身后拖着一条有力的骨尾。

“深海鳄蜥？”李之源从金机界传承的《万族图录》残篇中找到了类似记载。这是一种群居性的、性情凶暴的掠食水族，灵智低下，但肉体强横，尤其擅长撕咬和冲撞，往往是水下部落的噩梦。

这群深海鳄蜥数量惊人，怕是不下数千头！其中领头的几头，体型格外庞大，气息赫然达到了宗师境巅峰！它们猩红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欲望，笔直地朝着鲛人城池冲来！

鲛人战士们虽然结阵以待，但面对如此数量的凶暴鳄蜥，尤其是那几头宗师境巅峰的首领，他们的阵型和防御光幕显得岌岌可危，眼中充满了绝望。

李之源立于飞舟控制舱内，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并非救苦救难的菩萨，诸天万界，弱肉强食本是常态。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鲛人城池中央，那座贝壳主殿的顶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年老的鲛人。他手持一柄镶嵌着硕大蓝色珍珠的权杖，身穿较为华美的长袍，气息在宗师境中期。他望着汹涌而来的鳄蜥群，脸上满是悲怆与决绝，高举权杖，似乎在吟唱着某种古老的咒文，调动着城池阵法最后的力量。

在老鲛人身后，几名年幼的小鲛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眼中噙满了泪水，望着他们的长老，望着外面狰狞的怪物，小小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那眼神，让李之源想起了自己家中那对尚在襁褓的儿女。

“罢了。”李之源轻轻一叹，“相遇即是有缘。况且，还需向他们打听消息，若城池被毁，反倒麻烦。”

心念既定，他不再犹豫。

就在那群鳄蜥先锋，咆哮着即将撞上鲛人城池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几头宗师境巅峰的鳄蜥首领张开铡刀般的巨口，凝聚起暗沉毁灭性能量的刹那——

一道银灰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幽暗深海的天外彗星，以一种超越所有鳄蜥反应极限的速度，后发先至，悍然出现在了鳄蜥群与鲛人城池之间！

正是李之源的巡水飞舟！

飞舟并未完全显形，依旧处于半隐匿状态，但那股毫不掩饰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汹涌前冲的鳄蜥群，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壁垒，最前排的数十头鳄蜥在恐怖的惯性下直接炸成了一团团血雾！后续的鳄蜥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硬生生止住了冲势，猩红的眼中首次露出了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与茫然！

那几头宗师境巅峰的鳄蜥首领，更是发出了不安的低吼，警惕地盯着那艘突然出现的、散发着令它们灵魂战栗气息的银灰色“怪物”。

鲛人城池这边，所有人都惊呆了。无论是准备誓死一搏的战士，还是绝望吟唱的老祭司，亦或是那些惶恐的妇孺，都怔怔地看着那艘悬浮在两军之间的神秘飞舟。

死寂，笼罩了这片海域。

然后，他们看到，那艘神秘飞舟的观察窗位置，似乎有一道平淡的目光扫过它们，最终落在了那几头鳄蜥首领身上。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只见飞舟两侧那收拢的金属翼翅，微微展开了一道缝隙。

下一刻，八道凝练到极致、色泽各异、蕴含着不同法则真意的剑气，如同八条苏醒的太古苍龙，自翼翅之下咆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