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回:权柄交割稳社稷,温情绕膝享天伦(上)
晨光熹微,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勤政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皇帝李琰并未如常般端坐于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而是负手立于殿阁东侧的巨幅舆图前。舆图之上,玄唐万里江山纤毫毕现,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那山川城池之间,隐隐有二十八个光点,依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明灭,仿佛与九天之上的星辰遥相呼应,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笼罩整个帝国的守护之网。
殿外传来细微而规律的脚步声,内侍监躬身入内,低声禀报:“陛下,富昌王殿下到了。”
李琰转过身,脸上早已漾开了发自内心的笑意,那笑意冲淡了连日操劳带来的疲惫,更带着一份无需言说的信赖与亲近。“快宣。”
李之源步入殿内,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步履从容,气息平和。他并未行大礼,只是如同寻常侄儿见到伯父般,微微躬身:“伯父。”
“来来来,之源,到朕身边来。”李琰招手,示意他走近那幅舆图,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赏与自豪,“你瞧瞧,你布下的这二十八星宿大阵,当真是巧夺天工,玄妙无穷!朕每日观之,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周天循环不息的至理。有此阵在,我玄唐江山,可谓固若金汤矣!”
李之源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那二十八个代表着洞天秘境节点的光点,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与整个玄唐主世界地脉、天象勾连形成的庞大能量循环,稳固而充满生机。他微微一笑,道:“伯父过誉了。此阵能成,亦是仰赖天地之力,非我一人之功。”
李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若非你打破天地桎梏,又岂能引动这周天星力?若非你寻得那些洞天秘境为基,又岂能布下这覆盖一界的阵势?之源,玄唐能有今日,你居功至伟,伯父心中清楚。”
两人又就大阵的运转细节、对帝国灵气环境的潜移默化之效交谈了片刻。李琰对大阵的理解显然下了苦功,所言皆切中要害,可见其并非仅仅将大阵视为武器,更是真正理解了其作为帝国“根基”的意义。
待到谈话稍歇,李之源神色一正,退后一步,再次躬身,语气郑重地说道:“伯父,侄儿今日前来,除探望之外,另有一事相禀,亦有一物相托。”
李琰见他如此郑重,也收敛了笑容,肃容道:“你我叔侄,何须如此?但说无妨。”
李之源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侄儿恳请伯父,正式接纳这‘二十八星宿大阵’的核心控制权柄。”
李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此阵已成,其威能伯父已然知晓。”李之源继续道,“它不仅是防御外敌的壁垒,更是调理内息、滋养万物的根本。如此国之重器,理应由陛下,由玄唐皇帝自执掌。唯有如此,方能形成对帝国内外、明里暗里一切心怀异念者的绝对现实威慑。皇权与此阵合一,则国本愈固,社稷愈安,方能真正震慑宵小,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此乃江山永固之基,侄儿不敢专擅,亦不应专擅。”
他的话语清晰而恳切,没有丝毫试探或犹豫,完全是出于公心,为了帝国的长远稳定考虑。将最大的武力威慑与最高皇权绑定,无疑是增强凝聚力、巩固统治的最有效方式。
李琰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落在李之源坦荡的脸上。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那舆图上星点明灭的微光,映照着叔侄二人的身影。
良久,李琰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那笑容比之前更加深沉,带着无比的欣慰与信任。他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李之源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之源,你能有此心,此念,伯父……甚慰!”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虚伪的客套。因为他深知,这个侄儿的心性,也明白此举对帝国的重大意义。这是一种超越了寻常亲情、建立在共同理想与绝对信任基础上的托付。
“这担子,伯父接了!”李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决断与担当,“朕向你保证,必善用此阵,护我玄唐山河,佑我亿万黎民!此阵在,则玄唐永在!”
“侄儿相信伯父。”李之源也露出了笑容。权柄的顺利交接,让他心中最后一丝关于帝国未来的隐忧也彻底放下。有伯父这样的明君执掌大阵,有如今蓬勃发展的国力为根基,玄唐的未来,一片光明。
随即,李之源不再犹豫,并指如剑,一点蕴含着他对二十八星宿大阵所有理解与控制核心的混沌灵光,自他指尖缓缓浮现,那灵光之中,仿佛有微缩的周天星辰运转,有地脉龙气奔流。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灵光,推向皇帝李琰的眉心。
李琰闭上双眼,坦然接受。灵光没入的刹那,他身躯微微一震,仿佛瞬间与脚下这片辽阔的帝国山河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联系。那二十八个洞天节点、那覆盖天地的星辰网络、那磅礴的能量循环……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一种执掌乾坤、守护社稷的沉重责任感与无上力量感,油然而生。
片刻之后,李琰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整个人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更加深邃威严了几分。他感受着脑海中那如臂使指的大阵控制权,心中豪情激荡,但对李之源的感激与信任,也愈发深厚。
“大阵已成,国本已固。”李琰看着李之源,语气温和下来,“之源,你为这帝国付出的已经太多。如今诸事已定,你也该好好歇息,多陪陪家人了。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时常念叨你。”
提到太后,李之源眼中也流露出温情与一丝愧疚:“是,侄儿正要去向皇祖母请安。”
离开勤政殿,李之源并未动用任何神通,只是沿着宫中熟悉的回廊,缓步走向太后所居的康宁宫。宫墙之内,似乎也比以往多了几分不同的气息,一些关键位置,他能隐约感觉到与大阵勾连的微弱波动,显然皇宫的防护也已升级。
康宁宫内,暖香融融。太后正靠在一张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由宫女轻轻捶着腿。她因服食过甲子丹,容貌依旧保持着中年时的雍容华贵,只是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慈祥与通透。见到李之源进来,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连连招手:“哎呦,哀家的源儿来了!快,快到祖母这儿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李之源快步上前,依言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握住了太后伸过来的手。
太后的手温暖而柔软,她细细端详着李之源,眼中满是慈爱:“又瘦了!是不是闭关太辛苦?还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你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疼惜与嗔怪。
李之源任由祖母打量,心中暖流涌动,笑道:“孙儿没事,只是修为略有精进,让皇祖母挂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后拍着他的手背,絮絮叨叨地说起家常,“你皇帝伯父前几日送来些新贡的果子,味道极好,哀家给你留了些……你母妃前儿个进宫,说起你那几个孩子,个个聪明伶俐,尤其是老大,听说对那什么‘机关术’痴迷得很……你啊,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别再总是一闭关就不知年月,孩子们长得快,一转眼就大了,错过了可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听着祖母充满烟火气的唠叨,看着她和母妃一样,因甲子丹而依旧年轻的容颜,李之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慨。
修行无岁月,一次深度闭关,一次外出征战,对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瞬,但对于俗世中的亲人,却是实实在在流逝的光阴。他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更长的寿命,但也因此,更容易错过那些平凡却珍贵的瞬间——孩子的成长,亲人的衰老(虽然因丹药延缓),家庭的温暖。
大道长生固然是他所求,但若这条路上只剩下孤寂与力量的堆砌,那长生又有何意义?守护,不仅仅是抵御外敌,保护他们不受伤害,更应该是参与他们的生活,共享他们的喜怒哀乐,见证并陪伴他们走过生命的每一段历程。
他错过了太多。不能再错过了。
一股强烈的意愿在他心中升起。他决定,要暂时放下那些纷繁的事务,好好陪伴家人。尤其是孩子们,他们的童年只有一次。还有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想必也渴望儿子的陪伴。
“皇祖母教训的是,”李之源反握住太后的手,语气真诚,“孙儿这次回来,会多留些时日,好好陪陪您,陪陪母妃和孩子们。”
太后闻言,更是喜笑颜开,连声道:“好!好!这才是哀家的好孙儿!今晚就别走了,在宫里陪祖母用膳!”
在康宁宫陪着太后用了晚膳,又听她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太后面露倦意,李之源才亲自服侍她歇下,而后悄然离开皇宫。
回到唐王府时,已是华灯初上。王府内灯火通明,那种由“荧光石”与阵法结合形成的稳定光芒,将亭台楼阁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比烛火多了几分清冷与科技感。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神识微动,便感知到母亲唐王妃正在后院的暖阁中翻阅账册。他信步走去。
暖阁内,唐王妃端坐于书案后,仪态端庄,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甲子丹让她依旧保持着美丽,只是那美丽中更多了几分身为王妃的雍容与身为母亲的慈和。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是儿子,眼中立刻漾开温柔的笑意。
“源儿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账册,语气柔和,“可用过晚膳了?我让厨房给你备了些宵夜。”
“在皇祖母那里用过了。”李之源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替她捏了捏肩膀,“母亲还在忙这些?交给
感受到儿子指尖传来的温度与关心,唐王妃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不过是看看总账,不累。如今府里用度虽大,但进项也多,苏云那孩子打理得极好,我也就是看看,心里有个数。”她顿了顿,看着儿子,轻声道:“你这次出去,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让母亲挂心了。”李之源回道,看着母亲在灯光下柔和宁静的侧脸,心中那陪伴家人的念头愈发坚定。他轻声道:“母亲,近来朝中与府里诸事都已平稳,儿子想多些时间留在府中,陪陪您,也好好教导一下那几个皮猴子。”
唐王妃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欣喜光芒。她握住儿子的手,连声道:“好!好!你能这么想,母亲不知有多高兴!”她虽贵为王妃,但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依然是儿子的陪伴与家庭的温暖。“孩子们都盼着你呢,尤其是老大,整天念叨着有许多机关问题要问你,你呀,以前总是不见人影……”
听着母亲带着些许“埋怨”却更多是欢喜的絮叨,李之源脸上露出了回到王府后第一个真正放松而温暖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三回上完)
第一百三十三回:权柄交割稳社稷,温情绕膝享天伦(中)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唐王府内已有了细微的动静。李之源难得地没有打坐修炼,而是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常服,信步走向王府东侧特意开辟出来的“百工园”。这里是王府内专门用于让孩子们玩耍、同时也是长子李狗蛋捣鼓他那些“机关玩意儿”的地方。
还未走近,便听到园子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夹杂着一个稚嫩却异常专注的男孩声音:“不对不对,这里的齿轮比例算错了,传动效率会降低三成!还有这个导气符文,刻画的角度偏了半度,能量损耗太大!”
李之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这声音,正是他那年方八岁的长子,李狗蛋。这孩子自懂事起,便对那些机械造物、符文阵法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其痴迷程度,比起公输哲年轻时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亏得秦玉龙和公输哲时常来看他,给他带些基础的图纸和材料,否则这百工园怕是早被他拆了重建好几回了。
他悄然走进园子,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穿着方便活动的短打衣衫的男孩,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大大小小的齿轮、连杆和一块刻满了歪歪扭扭符文的金属板较劲。他小脸脏兮兮的,沾了不少油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手中的零件,眉头紧锁,完全没注意到父亲的到来。这便是李狗蛋,名字是唐王妃当年坚持要取的,说贱名好养活,虽然李之源觉得这孩子捣鼓起机关来那股疯魔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贱名”庇护的样子。
“哪里不对了?让爹爹看看。”李之源在他身边蹲下,温和地开口。
李狗蛋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父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丢下手中的零件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之源的胳膊:“爹爹!您出关了?!太好了!快帮我看看,我这个‘自行走木牛’的驱动部分总是出问题,走不了几步就卡住!”
他力气不小,拽着李之源就往他那堆“宝贝”前凑。李之源任由儿子拉着,目光落在那所谓的“自行走木牛”上。那是一个半人多高、结构颇为复杂的木质牛形骨架,内部巧妙地安装了一些齿轮和连杆,核心驱动则是一块刻画了简易“聚灵”、“转化”符文的小型元晶板,试图模拟肌肉收缩带动关节运动。想法很大胆,但做工嘛……只能说充满了童趣和想象力。
李之源没有直接指出问题,而是引导性地问道:“狗蛋,你先告诉爹爹,你觉得它为什么会卡住?”
李狗蛋小眉头又皱了起来,指着几个连接处:“我觉得是这几个关节的润滑不够,摩擦力太大。还有,元晶输出的力量不稳定,时大时小。”
“嗯,观察得很仔细。”李之源赞许地点点头,拿起一个齿轮,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道元,轻轻拂过其轴孔边缘,将其打磨得更加光滑,同时又在那元晶板上看似随意地添改了几笔符文纹路,使其能量输出更加平顺稳定。“你再试试看。”
李狗蛋半信半疑地将重新组装好的“木牛”放在地上,启动了符文。只见那木牛先是微微一颤,随即四肢竟真的开始协调地交替迈动,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迟缓,但确确实实地向前走了起来!
“成功了!爹爹!它走了!它真的走了!”李狗蛋兴奋地跳了起来,围着那蹒跚前行的木牛又笑又叫,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与成就感。
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李之源心中那份因陪伴缺失而产生的愧疚感,似乎被这灿烂的笑容冲淡了些许。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想法很好,但在细节上还要多下功夫。符文刻画要精准,结构设计要考虑材料的强度和磨损。公输爷爷不是送了你一套《基础机关图解》吗?要多看,多练。”
“嗯!我知道了,爹爹!”李狗蛋用力点头,随即又眼巴巴地看着李之源,“爹爹,您今天还忙吗?能不能再教教我那个……那个用风力就能让小车跑起来的阵法怎么画?”
“今天不忙。”李之源笑着应承下来,“爹爹今天,就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