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沙界裂隙惊魂夜

长安城的夜色，一如既往的宁静。星辉透过二十八星宿大阵洒落，为这座日益恢弘的巨城披上了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纱。唐王府内，李之源刚从次子房中出来，小家伙今日修炼有些急躁，气血略岔，他耗费了些许归元气为其梳理顺畅，又温言告诫了一番，此刻正揉着眉心，缓步走向自己的院落。

自《归一剑诀》初成，与八极混沌剑域深度融合后，他对于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微，心神与覆盖玄唐的星宿大阵联系也更为紧密。平日里，这种联系如同呼吸般自然，并不会干扰他的生活与修行，反而让他对这片疆域有着一种全知般的掌控感。

然而，就在他踏入院门，脚步将落未落的那一刹那——

嗡！

一股极其尖锐、冰冷、带着浓烈死亡与腐朽意味的异种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烈地撞击在他的心神之上！这感觉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通过那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二十八星宿大阵传来，源头清晰无比——沙界！

“冥土！”李之源眼神骤然锐利如剑，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却又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来不及细想冥土为何能绕过镇冥界出现在沙界，心神已在万分之一个刹那做出了反应。

首先，非是直扑沙界，而是心念如电，通过那二十八枚混沌源种分株构成的、更加隐秘强大的诸天星斗网络，向镇冥界、碧波玄界、育灵界等所有重要节点，传递了一道极其简短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敌踪已现，固守本位，谨防声东击西！”

指令发出的同时，他能“看”到，镇冥界的封印光幕在得到指令后，星辉与太虚之力骤然明亮了三分，如同受激的刺猬，将防御提升至最高。碧波玄界四陆九海的阵法节点微微震颤，引动浩瀚水元，形成无形屏障。育灵界生命泉眼生机勃发，纯净的生命气息涤荡四周，排斥着一切死寂……

后方无忧！

直到此刻，李之源的心神才完全锁定沙界那处传来异样波动的具体坐标。他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无尽虚空，直接“看”到了沙界那昏黄天空下的景象——

一片广袤无垠、沙丘起伏的荒漠之中，空间如同水波般扭曲荡漾，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边缘不断崩灭又重组的细微裂缝，正顽强地维持着。三名身形虚幻、仿佛由浓稠黑影与死寂气息凝聚而成的人形生物，正小心翼翼地从裂缝中钻出。它们周身散发着与生者世界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所过之处，连空中飘浮的沙尘都似乎失去了活力，变得灰败。

“果然贼心不死！竟寻到了此处漏洞！”李之源心中冷哼，杀意凛然。他的感知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这处空间裂隙的异常。它并非强行撕裂，而是巧妙地利用了一处极其隐秘的空间褶皱，这褶皱……似乎还与遥远碧波玄界的某个混沌节点存在着某种微弱的共鸣牵引！

“是了……玄唐扩张，波及属界，沙界面积增大，空间结构也随之变化，产生了更多不稳定之处……冥土倒是会钻空子！”电光火石间，李之源已大致明白了缘由。而他的“目光”扫过沙界边界处那条依旧奔流不息、赤红如血的诡异长河时，心中疑云更甚。此河在天地扩张后并未消失，反而因其流域增长，那贯穿混沌、不知通往何方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莫非……冥土此次能定位到此裂隙，与这条河也脱不了干系？它真的也连接着冥土？”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浮现，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

那三名冥土先锋显然训练有素，脱离空间裂缝后，并未立刻四散侦查，而是迅速靠拢，身上死寂气息内敛，如同融入环境的毒蛇，准备向着沙界深处潜行。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李之源眼中寒光爆射。他甚至无需动身亲往沙界！心神勾连之下，沙界上空，那由二十八星宿大阵投影而来的星辰之力骤然凝聚！同时，深埋于沙界地脉深处、那枚已铭刻了联系铭文的混沌源种分株亦被引动，一股精纯的土行元气混合着微弱的玄黄之气，冲天而起！

星力与地脉之气在天穹交汇，化作一道凝练无比、不过儿臂粗细、却内蕴混沌之色、边缘流淌着破灭符文与细微空间涟漪的剑光——正是他以隔空之力，施展出的强化版归一剑指！这一指，不仅蕴含归一剑诀的极致锋锐与破法真意，更融入了对《太虚破灭剑诀》的一丝理解，专斩存在结构与空间联系！

剑光如同天罚，无视了空间距离，自沙界天穹之顶，朝着那三名冥土先锋与其身后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劈落！

就在剑光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李之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冥土生物诡异，若能生擒一二，搜魂索魄，或可窥得冥土虚实，知己知彼……”

这念头极具诱惑力。一直以来，他对冥土的了解都仅限于其充满侵蚀性的死寂力量和各种攻击方式，对于冥土内部的构成、势力分布、战略意图等几乎一无所知。若能获得一个“舌头”，价值无可估量。

然而，剑势已成，隔空施为，本就难以精细控制生擒的力度。更重要的是，冥土生物特性不明，强行留手，万一其有自毁或反噬之能，恐生变故，甚至可能被其循着能量联系反向侵蚀阵法网络！

利弊权衡，仅在刹那。

最终，李之源眼神一厉，心中那丝生擒之念被果断掐灭。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和所要守护的一切残忍！

“灭！”

意念驱动下，那道混沌剑光再无半分保留，毁灭性的气息骤然爆发，如同一张死亡之网，瞬间将三名冥土先锋连同其周围方圆十丈的空间彻底笼罩！

“呜——！”

三名冥土先锋似乎直到此刻才察觉到那来自天穹的、令它们本源颤栗的致命危机，发出一阵尖锐却短促的、非人般的嘶鸣。它们身上爆发出浓稠如墨的死寂之气试图抵抗，但在那蕴含着归元破灭与空间切割之力的剑光下，这一切抵抗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它们的形体，连同那凝聚的死寂之气，被剑光从最细微的结构层面直接瓦解、湮灭，化为缕缕散发着恶臭的黑烟，随即又被剑光中蕴含的纯净星力与玄黄之气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剑光灭杀先锋，去势丝毫不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那道尚未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上！

“嗤啦啦——！”

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响起。那处本就脆弱的空间褶皱，在如此狂暴的力量冲击下，瞬间崩解、弥合。剧烈的空间震荡以此为中心扩散开来，掀起一场小范围的沙暴，将原地的一切痕迹都掩埋在滚滚黄沙之下。只留下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变得更加混乱不堪，短期内绝难再次被利用。

危机解除。

沙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卷起沙粒，掩盖了方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李之源缓缓收回隔空施法的神念，眉头却并未舒展，反而微微蹙起。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冥土改变了策略。

它们不再头铁地强攻防御森严的镇冥界，转而开始寻找整个防御体系中的薄弱环节。沙界，显然不是最后一个。那些因玄唐扩张而产生空间波动的属界，乃至玄唐主世界本身，未来都可能成为冥土渗透的目标。

被动防御，将越来越吃力。

“俘虏……情报……”他低声自语，这两个词在他心中反复盘旋。今日若能生擒一个，或许就能打开局面。但生擒冥土生物，谈何容易？其存在形式诡异，力量属性与生者世界截然相反，如何禁锢？如何防止其自毁？如何安全地进行搜魂或审讯？

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还有那条赤红色的长河……它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冥土频频异动，是否真有内在关联？

李之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他抬头，望向沙界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那片广袤而神秘的荒漠上。

他知道，与冥土的较量，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需要更主动，更周全的布局。

转身，他走向书房。今夜，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织一张更大的网，既能防范冥土无孔不入的渗透，也要想办法，从那幽冥之地，撬开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