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兵部衙署

时值深秋，京城已是寒意渐浓。

议事堂中，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焦灼与推诿。数十位身穿朱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朝廷大员分坐两侧，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闪烁，显然正为某件棘手之事争论不休。

“诸位，”坐在上首的兵部尚书王启年，一位须发半白、面容威严的老者，重重地敲了敲面前的公案，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龙渊军大将一职，空缺多日，如今边疆不稳，东蛮妖族蠢蠢欲动，此事不能再拖了！你们究竟想好派谁过去了没有？”

王启年的目光扫过众人，所过之处，不少官员纷纷低头，或装作整理衣袖，或端起茶杯浅啜，显然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边疆大将，说起来风光无限，手握重兵，镇守一方。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个实打实的苦差事。远离京城繁华，物资匮乏，环境恶劣不说，还要时刻面对异族侵袭的风险，稍有不慎便是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落得个战死沙场的下场。因此，这种职位，向来都是派一些寒门出身、背景不深却有几分才干的“天才”去填坑。

至于前任龙渊军大将楚澎文，朝廷上下到现在还认定是他携裹着传说中的七杀皇道果畏罪潜逃了。为此，朝廷早已派遣了皇城司顶尖的神捕张临渊，带领大批人手前往各地搜捕，只是至今杳无音讯。

“尚书大人，”一位身材微胖、面色油光的礼部侍郎出列，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龙渊军地处偏远，非智勇双全者不能胜任。依下官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务必选出一位能服众、有能力的大将才行。”他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避开这个苦差。

一时间，堂内附和之声四起，大多是些“此事重大，需慎重”、“人才难得，不可轻举妄动”之类的论调。许多人更是暗中交换眼神，显然都在通过各种关系送礼打点，只为了能将自己或亲近之人从这份“美差”中摘出去。

就在这一片推诿扯皮之声中，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堂内的虚伪和谐：“尚书大人，下官以为，龙渊军将领之职，不如公开遴选，广纳贤才，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如此，方能选出真正能镇守边疆的栋梁之材，也能彰显朝廷的公正之心。”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是一位面容方正、身着从三品兵部侍郎官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姿挺拔，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兵部尚书王启年眉头微微一蹙，打量着这位新晋的侍郎，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是……新来的兵部侍郎，唐天贵？”

唐天贵微微躬身，拱手回应，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正是下官。”

众人闻言，看向唐天贵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谁不知道，这位唐天贵大人，不久前还是龙渊省的巡抚。龙渊军出了楚澎文这等大乱子，他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首当其冲便是该被问责的。可谁也没想到，他不仅没有丢官弃职，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兵部的侍郎，龙渊那摊子烂事，竟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又是哪位大人物在帮助他，众人不敢深想。

死了千万人，这唐天贵屁事没有……

王启年心中念头急转，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看了唐天贵片刻，缓缓点头：“公开遴选？倒是个新思路。此事，便由你具体拿个章程出来，呈给本部堂过目。”

“是，下官遵命。”唐天贵再次拱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待议事结束，官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议事堂内渐渐安静下来。

唐天贵最后一个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弧度，内心深处，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低语：“陆沉舟……哼，你以为去了龙渊军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恰逢东蛮妖族叩关，这简直是天要亡你！”

他早已收到密探传回的消息，陆沉舟已抵达龙渊军。

“龙渊大将？最好是等陆沉舟死了之后，再派过去也不迟。”唐天贵冷笑着。

如此天大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眼下这般嘴上说几句话，便能拖延下去。陆沉舟坏了他的好事，阻碍了他的前程，还是死了比较好。

他转身离去，背影融入了兵部衙署的重重回廊之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阴冷气息。

龙渊军?大营

与京城的暗流涌动不同，龙渊军大营之内，气氛则显得紧张而肃杀。经历了上次妖族的溃退，士兵们虽然士气有所回升，但对于即将到来的更大规模的进攻，每个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陆沉舟刚从密室闭关出来，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天境八层的修为已然稳固。

“大人！”谷任风和赵婵樱见陆沉舟进来，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

“嗯。”陆沉舟微微颔首，脸色淡然，开门见山问道：“查账和军中调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赵婵樱上前一步，她本就是积年老吏出身，处理这些账目庶务最为拿手。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脆而沉稳：“禀报大人，经过属下连日来的仔细核查，自楚澎文履职龙渊军大将数十年来，军中账目清晰，收支平衡，从账面上看，并没有任何明显的问题。”

这结果倒是让陆沉舟略感意外。

他原以为楚澎文勾结妖族，从中必定会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留下些蛛丝马迹。

谷任风也随即拱手道：“大人，属下也带人对军中各级将领和士兵进行了秘密排查。

据调查结果显示，军中将士大多忠心耿耿，并没有人直接牵连到楚澎文叛乱一事之中。至于这些年为何会放任东蛮妖族小股势力偷渡入境，似乎是楚澎文暗中下令，让大军特意避开了边境的某个特定区域。”

陆沉舟闻言，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平静，他缓缓颔首：

“看来，这个楚澎文，倒还有点人性，没有牵连太多无辜的军中将士。”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将你们查出来的所有证据，全部封存好。等新任龙渊大将到任，或者直接递交给京城的指挥使大人过目，由朝廷来定夺楚澎文的罪名。”

“是，大人！”谷任风和赵婵樱齐声应道。

接下来，似乎便是等待新任龙渊大将的到来，然后交接防务，陆沉舟便可启程前往京城履职。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启禀大人！左将求见！”

“进来。”陆沉舟沉声道。

帐帘被掀开，龙渊军左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风霜的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凝重，一进来便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紧急军情！东蛮妖族在关外集结，擂鼓举兵，看样子是已经重振旗鼓，准备再次大举叩关了！这一次，他们的兵力似乎比上一次更多！”

“哦？”陆沉舟眼中顿时有冰冷刺骨的杀意翻滚而出，他缓缓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消停了没有几日，这么快就又耐不住性子，想要送死了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

“走吧，随我去前线看看。”

东蛮妖族大军?阵前。

关外，黑压压的东蛮妖族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妖族数量更多，旌旗蔽日，杀气冲天。粗略估计，至少有十万之众！

妖族大军的最前方，一面巨大的黑色妖旗迎风招展，旗面上绣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妖旗之下，妖圣东华云正用它那双冰冷无情的竖瞳扫视着前方的关隘和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人族士兵。

东华云的目光扫过麾下的诸多妖将，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此次叩关，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东华云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圣要亲自出手，将龙渊军的这些人族蝼蚁，全部歼灭！为我东蛮妖族，开辟出一条通往中原的血路！”

“谨遵圣君令！”一众妖将纷纷单膝跪地，恭敬领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上一次的溃败，对它们来说是奇耻大辱！

这时，一个身形如狼、毛色灰黑的妖将上前一步，有些畏惧地说道：“圣君，那人族大军之中，有一个人族小儿，实力异常强悍，疑似……疑似是当年七杀皇的传承者。上一次，就是他一人一刀，杀得我军士气崩溃，儿郎们都有些怕了……”

万年前，七杀皇君临天下，曾以一人之力，杀得东蛮妖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才最终开辟了人族的龙渊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