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琛依旧昏迷,但心口那几枚金针,在白芷最后力量的维系下,依旧死死钉着那蔓延的毒纹,维系着那缕微弱的生机。
西山大营的辕门在最后一波滚木火攻的余烬中喘息。渊军丢下满地焦尸与哀嚎的伤兵,如同退潮的黑色浊流,在萧景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狼狈溃散。营寨内,劫后余生的欢呼带着巨大的疲惫,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中军大帐内,血腥与药味混杂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墨菊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白芷,泪水无声滑落。侍卫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担架上,陆其琛脸色死灰,全靠心口那几枚闪烁着微弱青芒的金针吊着最后一口气。旁边的安若欢,在服下那颗黑玉瓶中霸道绝伦的保命丹丸后,体内暴走的蛊源和崩裂的心脉被白芷玉石俱焚般的“青囊镇魂术”强行封冻,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暂时被一层冰冷的麻木覆盖,意识从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挣扎着浮起一丝微光。
“……呃……”一声极轻、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的呻吟从安若欢唇边溢出。他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帐顶摇曳的昏黄火光,以及空气中漂浮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尘埃。
心口处传来沉重如巨石碾压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隐痛,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但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再度沉沦。目光急切地扫过。
陆其琛——气息微弱,毒纹狰狞,但金针尚在,生机未绝。
白芷——倒在墨菊怀中,面无血色,唇边血迹刺目,月白衣衫被汗水与血渍浸透,那清冷孤绝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风中。
一股尖锐的刺痛,并非来自蛊毒,而是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攫住了安若欢的心脏,比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更让他窒息。为了救陆其琛,为了救他……她将自己燃烧到了尽头。
“公子!您醒了!”墨菊带着哭腔的惊呼打破了帐内的死寂。
安若欢深吸一口气,那动作牵扯得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倒下!绝不能!他艰难地抬起手,示意墨菊噤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水……”
侍卫慌忙递上温水。安若欢就着墨菊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将所有精神凝聚。
“外面……如何?”他看向帐内留守的副将,眼神锐利依旧,只是蒙上了一层病态的灰翳。
副将连忙躬身,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敬畏:“禀公子!萧景琰贼军已被击退!伤亡惨重,溃不成军!我军……我军守住了!多亏公子神机妙算,那后山滚木火油,简直是神来之笔!将士们士气大振!”
安若欢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深沉的凝重:“不可大意。萧景琰此人,睚眦必报,行事疯狂。此败只会让他更加不择手段。传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立刻清点伤亡,收敛遗体,救治伤兵。所有重伤者优先转移至营中避风处,着军医全力施救。”
“二、加固所有营寨防御,尤其是后山峭壁及东、北两侧薄弱点!将营内所有能搜集到的油脂、火种、滚石、巨木,全部分配至各处险要位置,设立多重防御工事!萧贼若敢夜袭或再攻,必让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