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太后服了药睡下。安湄正欲告退,却被陆其琛拦在了宫廊之下。
几日不见,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并未安枕,但周身那股摄人的威压和冷厉却愈发浓重。他屏退左右,目光沉沉地锁着安湄。
“王妃近日深居简出,倒真是……静心休养了。”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安湄微微福身:“劳王爷挂心,臣妾只是恪守本分,不敢打扰王爷处理政务。”
“本分?”陆其琛向前一步,逼人的气势压来,“你的本分,就是一边扮演着贤孝王妃,一边将本王这宫廷内外,翻个底朝天吗?”
安湄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此话何意?臣妾听不懂。”
“听不懂?”陆其琛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蹙眉。他逼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声音冰冷蚀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安湄,收起你那套把戏!你真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花月楼?呵……在本王的地界,它最好老老实实盘着!若让本王抓到一丝实证……”
他未尽之语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安湄手腕剧痛,却能感受到他指尖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抬起眼,直直望入他盛怒的眼底,那里除了怒火,似乎还有别的,一些她看不懂的、剧烈挣扎的东西。
但她已无心去分辨。
她忽然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后退一步,抚着发红的手腕,第一次在他面前撕开了所有平静的伪装,眼中燃起压抑已久的怒火与……鄙夷。
“王爷的眼睛,自然只看得见算计和阴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却依旧控制着音量,确保不被廊外听见,“王爷除了这些背后动作、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还会什么?!”
陆其琛一怔,似乎没料到她竟敢直接顶撞回来。
安湄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积压了太久的失望与愤怒倾泻而出,字字如刀:“我兄长推行新政,是为强国富民,纵有手段,亦是阳谋!他可与你在朝堂争辩,可在边境对峙,可他何曾想过要害你性命?!他甚至在你晟国内乱之时,出手助你稳定局势!可你呢?!”
她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箭,直刺向他:“你回报他什么?暗杀?下毒?利用我?挑动两国纷争?陆其琛!这就是你身为摄政王、身为大丈夫的手段吗?!除了这些阴私算计,见不得光的东西,你还会什么?!你敢不敢真刀真枪,与我兄长在治国之道上一较高下?敢不敢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极致愤怒和……难以言喻的失望。
她气的,从来不只是他要害安若欢。她气的,是他明明有雄才大略,明明可以走得更光明正大,却偏偏选择了最让她不齿的方式!他将所有的才智和精力,都用在了这些权谋诡计、互相倾轧之上!他辜负了她曾经对他抱有的、那份关于“携手共治”的模糊期待!
陆其琛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钉在原地,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某种被尖锐刺痛的神情取代。他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失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