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放下笔,微微一笑:“陛下过誉。臣不过是站在局外,说了几句旁观者清的话罢了。真正做决断、扛压力的,是陛下。”
“只是,如此一来,皇叔怕是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李余然有些歉意。陆其琛本欲隐居幕后,此番发声,必然再次成为各方焦点。
陆其琛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刚刚移栽的劲松,淡然道:“臣既然选择了交出兵符,便已不在乎这些虚名浮议。但有所言,只为社稷,只为陛下能走得更稳、更远。若有人因此非议,由他去便是。”
他的语气平静而超然,带着一种卸下实质权力后,更为纯粹和强大的精神力量。
安若欢得知陆其琛以如此方式“重出江湖”,辅助李余然稳定朝局、推动海外战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壮年退隐,非为避世,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护国……陆其琛,李余然……”他喃喃道,“他们的君臣之道,已臻化境。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团结、更具活力的对手。”
他看向地图上广袤的海洋,目光变得锐利:“既然晟国决意走向深海,那我们渊国,更不能落后!传令,加速‘龙舟计划’,我们的舰队,也要尽快扬帆起航!”
陆其琛那份力排众议、支持海外探索的奏疏,如同一道惊雷,不仅劈开了朝堂上的迷雾,更深深震撼了远在渊国的安若欢。他反复阅读着密探送来的奏疏抄本,字里行间那磅礴的视野与纯粹的格局,让他这位一生追求“天下为公”的君子,竟生出了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慨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烛火摇曳,映照着安若欢沉思的面容。萧景宏看着他的丞相,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安相是在忧心晟国海师壮大?”年轻的皇帝轻声问道。
安若欢缓缓摇头,将抄本轻轻放下,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唏嘘:“臣非忧其海师,而是……叹其格局。陛下,陆其琛此人,若为我渊国之敌,实乃心腹大患;若为天下苍生计,其胸襟眼光,令人敬佩。他与李余然,一退一进,配合无间,所谋者,非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百年之国运,是那星辰大海!”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者相遇时的光芒:“与这样的对手争锋,是挑战,亦是幸事。我渊国,更不能有丝毫懈怠!”
然而,命运的戏剧性,往往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晟国海外探索船队即将扬帆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瘟疫,如同恶魔的阴影,骤然笼罩了晟国东南沿海数州!疫情迅猛,染者众,民心惶惶,谣言四起,刚刚筹备完毕的远航计划被迫无限期搁置。更雪上加霜的是,瘟疫有沿着商路向内陆蔓延的趋势!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李余然连夜召集重臣,应对危机。太医院束手无策,常规药石收效甚微。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朝野间弥漫。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一封来自渊国丞相安若欢的八百里加急国书,被以最高规格的礼仪,送到了李余然的御案前。
国书的内容,并非落井下石,更非趁火打劫,而是——
“惊闻贵国东南疫疾横行,生灵涂炭,朕与安相闻之,心甚戚焉。虽两国各有其志,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百姓何辜?我渊国格物院,近年于防疫医道略有心得,特整理《瘟疫防治概要》及《验方数则》,或可借鉴。另,已备妥药材三十车,由使臣护送,不日将抵贵境,尽绵薄之力,惟愿苍生无恙,盼疫病早除。——渊国皇帝萧景宏、丞相安若欢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