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城,西陲巨港,天斗帝国通往无尽之海的门户。
尚未踏入码头区,咸腥而湿润的海风便已裹挟着喧嚣扑面而来。巨大的港口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粗犷的水手号子与商贩锱铢必较的吆喝相互碰撞,沉重的货物包箱在力夫的肩背与滚木间挪移,发出沉闷的声响。海鸥成群地盘旋尖鸣,寻找着被浪涛推上岸或从货箱缝隙中漏下的食物残渣。这里充满了远航的活力,也弥漫着与大海搏命的艰辛气息。
月乘风与叶泠泠并肩行于嘈杂的码头。两年多的红尘携手,叶泠泠气质愈发沉静通透,虽仍不喜多言,但面对这等喧嚣景象,已能泰然处之,只是下意识地更靠近月乘风身侧。月乘风则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繁忙景象,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瞬间便将码头区各大船行的位置、规模,甚至一些隐藏在暗处的窥探与算计,都了然于心。
他并未如寻常魂师那般,去那鱼龙混杂的大斗魂场寻找机会,也无意与什么海盗团产生纠葛。目标明确,便无需节外生枝。
凭借超凡的感知与洞察,月乘风轻易避开了几处明显设有陷阱、专宰生客的船档,径直走向了几家看似规矩、船只保养得也颇为用心的船行。
然而,当他对第三家船行的主事人提出目的地是“海神岛”时,那位原本笑容可掬的胖主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听到了索命魔咒,连连后退摆手,声音都带着颤:“客官……您、您莫不是消遣小人?海神岛?那是海魂师的圣地,也是我们跑海人的埋骨场啊!靠近那片魔海的风暴就能撕碎最好的船,更别说还有那些……那些守护圣地的恐怖海魂兽!去不得,万万去不得!再多钱也没命花啊!”
类似的反应,月乘风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神色未有丝毫波动,只是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精纯水属性能量波动的深蓝色珍珠,以及几块切割完美、内蕴光华的顶级宝石,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桌上。那珍珠是他在一个不长眼的贵族家中所得,对于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而言,此物价值远超等重黄金,更能滋养身体,抵御部分海瘴。
胖主事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粗重,死死盯着那枚“瀚海明珠”,双手下意识地就要伸出,但对海神岛的恐惧又让他如同触电般缩回。
月乘风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说服力:“并非要你靠岸。只需将我们送至能遥望岛屿轮廓的海域,便可返航。此珠,权作定金。安全抵达,另有同等于此的酬劳,皆以此类珠宝结算。”他深知,对于这些常在刀尖舔血的跑海人而言,足以让家族几代无忧且能提升实力的珍宝,比单纯的金魂币更具诱惑力。
巨大的利益与根深蒂固的恐惧在胖主事脑中激烈交战,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月乘风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挣扎。片刻后,胖主事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色:“干了!我认识‘破浪号’的老约翰,他是我们这儿最有经验也最大胆的船长!我这就去叫他来!”
最终,名为老约翰的船长,一位皮肤黝黑如炭、脸上刻满风浪痕迹的老者,在月乘风再次展示报酬并承诺“只到外围,绝不靠岸”后,接下了这趟足以改变命运的航程。
接下来的两天,月乘风和叶泠泠并未住在岸上,而是直接登上了“破浪号”。这是一艘三桅帆船,船体用坚硬的铁木制成,保养得相当不错。月乘风登船后,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指尖不时轻触船体关键部位,精神力细致扫描。他甚至在老约翰惊讶的目光中,指出了龙骨连接处一道极其隐蔽的裂痕以及船底附着的一些会缓慢腐蚀木材的微小生物,并提供了简单的加固和清理方法。这一手,让原本还对月乘风实力有所怀疑的老约翰彻底收起了小心思,态度愈发恭敬。
叶泠泠则安静地在分配给他们的、视野最好的舱房中修炼。她并未浪费时间,而是继续揣摩《圣心四劫》中“邪血劫”的运劲法门,同时以《潮生曲》的细微音律调和自身魂力与头部魂骨带来的磅礴精神力,使之更加圆融。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于她而言,反而成了一种别样的修炼环境磨练。
启航前夜,月乘风以“确认最终航线与应急方案”为由,将老约翰和几位核心船员请至船长室。密闭的空间内,茶香袅袅。月乘风看似在听取老约翰关于航线上的风暴区、暗流带和海魂兽活动规律的介绍,实则悄然运转《灵犀摄念法》。其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化作无形无质的微妙波动,如同春日细雨,润物无声地拂过在场每个人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一道坚定而温和的意念烙印:‘此行乃机遇,非绝路。此人可信,紧随其指引,必能化险为夷,满载而归。’这并非强行操控,而是最大程度地消除了他们潜意识里的恐惧与犹疑,激发了他们的勇气和信心,确保了航途中指挥的绝对顺畅。
翌日黎明,晨光熹微,将海面染成一片柔和的淡金色。“破浪号”收起粗重的缆绳,巨大的风帆在船员们的号子声中缓缓升起,饱饮海风,推动着船只平稳地驶离了喧闹的瀚海港,向着那片传说中吞噬了无数船只与生命的魔魂海域进发。
航行的初期顺利得超乎想象。天气晴朗,海风平稳。月乘风时常立于船首,负手眺望那无边无垠的蔚蓝。叶泠泠则静静陪在他身边,海风拂动她如墨的发丝与素白的衣袂,画面静谧如诗。她偶尔会拿出翠玉笛,吹奏一曲舒缓的《清心曲》,悠扬的笛音不仅抚慰着船员们因未知前路而隐隐不安的心,也似乎让周围躁动的海魂兽都平和了许多。老约翰见状,对这两位神秘的客人更是敬畏有加。
月乘风偶尔会根据自己对云层变化、洋流走向乃至星象的观察,提出一些细微的航线调整建议。起初老约翰还将信将疑,但几次避开突如其来的小范围风暴或暗流后,他便对月乘风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破浪号”逐渐深入远海,靠近海神岛所在的大致海域,周遭的环境开始展现出它狰狞的一面。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铅灰色的厚重云层,阳光被彻底吞噬,海风变得狂野而冰冷,卷起数米高的巨浪,如同咆哮的山峦,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在船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船体剧烈地颠簸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怒海撕成碎片。即便是老约翰这样与大海搏斗了一辈子的老水手,此刻也须发贲张,双手青筋暴起地死死把住舵轮,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客官!前面就是魔魂海域了!小心,魔魂大白鲨!!”老约翰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断断续续。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月乘风的目光骤然锐利。他强大的精神力感知到,在翻腾的墨蓝色海水之下,数十股冰冷、狂暴且充满杀意的强大气息,正如同利箭般从深海急速上浮!它们的身影在波涛中若隐若现,那标志性的流线型身躯、狰狞的背鳍以及闪烁着寒光的利齿,无不昭示着它们海洋霸主的身份——魔魂大白鲨群!其中为首的那一道气息,更是如同深海中燃烧的幽蓝火焰,磅礴、古老、凶戾,赫然达到了十万年级别!
整艘船瞬间被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笼罩。船员们面无人色,一些年轻的水手甚至双腿发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