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思衡起身按住沙盘边缘,阴影笼罩整片黎凡特荒漠:“十日后出征。文远带工兵营改造装备,儁乂训练骑兵沙地冲锋,孝伏挑三百死士——我要一支能在沙暴中杀人的鬼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董休昭:“至于钱克迪……告诉他,若此战得胜,杜伊夫根的金库任他搬。若敢反水——”炎思衡顿了顿指尖划过咽喉,声音森冷,“他养在帝都的外室和私生子,可等不到杜伊夫根的援兵。”
深夜,军械库。
熔炉吞吐着火舌,张文远只能赤着膀子,盯着辎重营赤膊的工匠们抡起铁锤,连夜赶工,火星溅在工匠们古铜色的脊背上。眼前是成堆的骆驼铁甲,每一片甲胄都带着倒刺,他抓起酒囊仰头痛饮,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淌进铁甲缝隙:“这狗日的沙漠……”他啐了一口,将铁甲套在骆驼模型上,“等我给你们造个铁刺猬,看那群鬣狗怎么下嘴!”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张儁乂抱着一捆地图晃进来,袖口沾满沙粒:“莽夫就是莽夫!沙漠战靠的是脑子——”他抖开地图,指尖点上一处蜿蜒的沟壑,“黑蝎谷东侧有暗河,若能挖通,运水队能省一半脚程。”
“你当杜伊夫根是瞎子?”张文远冷哼,“暗河入口肯定有哨塔!”
“所以要让孝伏的‘鬼兵’出手啊。”张儁乂眨了眨眼,“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铁锤砸击声与低语声渐渐融进夜色。军械库外,高孝伏沉默地擦拭长刀,脚边跪着三个被反绑的探子——他们袖中都藏着刘文府的密令。
五日后,校场。
人造沙暴撕扯着旗帜,三百死士蒙眼的黑纱浸透药水。高孝伏的骨笛声刺破风啸,弯刀出鞘的寒光织成死亡罗网。稻草假人在刀锋中迸裂,棉絮混着黄沙漫天飞舞。
狂风卷着沙砾砸在铁甲上,如万千恶鬼哭嚎。死士们握紧弯刀,刀身反射着血槽的冷光。高孝伏突然吹响骨笛,三百人如黑潮般散入沙暴,刀光绞成一张巨网,将稻草扎的假人瞬间撕成碎片。
炎思衡站在了望台上,嘴角勾起弧度:“传令——今夜烤全羊管够,酒禁解除!”
欢呼声被沙暴吞没。荀文若望着校场腾起的篝火,轻声道:“刘文安插在军中的钉子,我已经安排孝伏已拔了七成。但贾复那边……”
“贾复不可怕。”炎思衡的手里捏着一枚狼头铜牌,“他主子刘文最擅长的不是打仗,而是背后捅刀。传信给董休昭,我要贾复派系所有将领的丑闻——睡过哪个妓子,收过多少黑钱,三日内列成单子。”
荀文若轻笑:“你这是要掀刘文的裤衩子啊……”
“裤衩子?”炎思衡面无表情,“为求自保罢了。至少,我不能让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
荀文若掀开帐帘时,正撞见张文远和张儁乂围在一边窃窃私语,好像在谋划什么,而高孝伏则默不作声地将一柄淬毒匕首塞入靴筒。
荀文若见状顿了顿,摇了摇头低声道:“就因为董休昭曾经是董初宰的儿子?”
张文远:“董家和炎家的纷争,我们都知道。现在莫名多了个董休昭出来,不得不防。”看似粗犷的张文远实则是三个旗本中最细致的一个。
高孝伏头也不抬:“我只信大人的判断。”
“钱克迪的情报若是个圈套……”
“所以不得不防。”张儁乂紧接着说。“那便杀。”
高孝伏的指节按在刀柄上,“文远已经安排我,让人已盯住董休昭。若他敢叛,三息之内,他的脑袋会挂在骆驼鞍上。”
荀文若默然。他望向帐外——陈长文正指挥辎重队将一箱箱火药搬上驼背,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人,仿佛这四人的影子被火光拉长,扭曲成了沙漠中择人而噬的凶兽。
或许,炎思衡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将这群桀骜的凶兽驯为利爪。
帐外的风似乎更烈了,而刀锋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