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喉结滚动，掌心雷鸟铳的胡桃木托被攥出裂痕。帐外火光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不定——那里还留着三天前在维伦诺斯城下被火弩擦出的焦痕。

……

尼奥城的临时总督府，议事厅。炎思衡正在为铺满屋子的政务头疼，他现在巴不得荀文若和陈长文赶紧从灰烬城飞过来。

“下次要是再出兵，一定要带上他们两个中的一个。”炎思衡心中默默想着。

这时，传令兵突然进入了议事厅：“总旗大人！急报！”他单膝跪地，递上沾着草木灰的军报，“有一支杜伊夫根的军队正向尼奥杀来，他们沿途一路烧杀抢掠，专挑平民下手，今天还有个新组建的新兵营外出训练时遇上了他们，被做成了人肉路障……”

炎思衡突然攥碎陶土茶杯。锋利的碎片扎进掌心，混着旧伤渗出的黑血，在羊皮卷上拓印上晕开墨梅。“传令！张儁乂留守尼奥，继续训练新兵，同时注意维伦诺斯方向。”他扯下披风扔向沙盘，玄铁护腕撞出金铁交鸣，“我要亲率一万游骑兵截杀威廉——至于那些跟风的杂兵，就交给张文远。”

可传令兵却有些犹豫：“大人。您的伤一直没有好，要不还是让两位旗本大人……”

可炎思衡却摇摇头——他看向窗外广场，那里正有三万领取农具的平民按血指印，领头的独眼老汉挥舞草叉咆哮：“血债就要血偿！”

……

暴雨鞭打着残破的双头狮鹫战旗，威廉独眼上的皮制眼罩被雨水泡得发胀。原来的五万大军，在连续不断地战斗中，只剩下三万残军蜷缩在林间的凹陷处，战马咀嚼着混着泥浆的草料——这是从八十里外饥民手中抢来的最后存货。

“将军，北明人又开始撒传单了！”副将的话音未落，威廉的黄金护腕已卡住他咽喉。借着篝火微光，能看清浸透雨水的羊皮卷上印着《均田令》，边缘还画着孩童涂鸦般的麦穗。

“二十亩地？”威廉的狂笑混着雷鸣炸响，镶着黄金的义齿在火光中泛着血光，“等老子杀回尼奥城，就把那群北明人的头颅挂在……”

寒光掠过，副将的头颅滚入篝火。镶银头盔在高温中爆裂，烫熟的脑浆溅了周围士兵满脸。威廉的剑锋抵住最近士兵颤抖的眉心：“还有谁想当北明的狗？”

回答他的是岩壁炸裂的轰鸣。十架改良型抛石机在峡谷两侧露出獠牙，燃烧的沥青弹裹着铁蒺藜倾泻而下——这是炎思衡让游骑兵的工匠用尼奥城库存里的抛石机花了三天赶制的“火流星”。

“举盾！”威廉的咆哮淹没在爆炸声中。他亲眼看着最精锐的重骑兵被铁蒺藜贯穿铁靴，发狂的战马拖着肠子撞进人堆。混在沥青中的磷粉遇水爆燃，将峡谷照成青白鬼域。

“保护将军！”亲卫队长嘶吼着架起人墙，这个曾随威廉屠灭十七个村庄的刽子手，此刻正用同袍尸体抵挡箭雨。当他瞥见岩顶寒光时，淬毒弩箭已贯穿其咽喉。

“妈的！有本事报上名字出来单挑啊！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英雄！”威廉拔出祖传的狮纹弯刀劈开雨幕。刀刃上十七道斩首刻痕泛着血光，这是他从军之路的见证。

黑驹踏着尸山跃入战圈，炎思衡的玄铁面甲淌着血水。左肩旧伤渗出的黑血把披风染成紫黑色，却遮不住眼底灼灼星火。剑锋轻挑，沧海龙吟诀催动的雨滴化作万千冰刃。

“难道屠杀平民就算是英雄了？这就是你们杜伊夫根所谓的‘骑士精神’？！”

“妈的，你也配提‘骑士精神’！”威廉啐出血沫，弯刀突然变招劈向马腿。这招阴毒的“斩马式”是威廉最骄傲的战技——曾今许多战将败在他这一招上，却在触及铁蹄前被剑鞘格挡。

炎思衡借势腾空，染血的绷带在雨中舒展如旗。当威廉的弯刀追斩而至，少年将军的身影骤然分裂——赫然是“惊鸿三式”中的“影分身”首次现世！

“噗！”第六道残影消散时，威廉的黄金眼罩迸裂。炎思衡的佩剑从斜刺里劈来，这一剑精准刺穿了威廉的腕骨。

……

“留活口！”炎思衡的暴喝震住杀红眼的北明士兵。剑锋扫过之处，最后三名顽抗者膝甲齐断，跪倒在泥浆里。

尸堆深处传来幼兽般的呜咽。有名老兵用陌刀挑开重甲，露出个蜷缩的杜伊夫根少年。这孩子左臂扭曲成诡异角度，右手却死死攥着半块铁牌——这是他参加北明军队后获得的身份铭牌。

“阿塔尔？”炎思衡念出铁牌上模糊的文字。少年惊恐后退，撞上身后炎思衡亲卫滴血的陌刀。

“吃。”炎思衡摘下玄铁面甲，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面容。油纸包裹的麦饼带着体温，这是今晨路过村庄时，瞎眼的老妇人硬塞进他怀中的。

暴雨渐歇，晨曦照亮铁牌上残缺的北明徽记。阿塔尔突然用生硬的北明话开口：“妹妹……在尼奥城……”

炎思衡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几天前踏入王宫时的情形——有个被铁链拴在卡雷尔浴池边的女孩，脖颈烙着“鹫爪印”，眼睛里却燃着与此刻少年相同的火。

……

当威廉被铁链拖过焦土时，幸存的杜伊夫根士兵正排队领取混着麸皮的黑面包。他们惊愕地发现，北明书记官正在清点阵亡者名单——哪怕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也要对照军牌记录姓名。

阿塔尔抱着妹妹的骨灰罐走向分田处，断臂衣袖在风中飘荡。当书记官在户籍册按下血指印时，少年突然抢过朱砂笔，在“阿塔尔”旁歪扭写下北明文字——“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