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非要化作开疆的碑,我便做你碑上不灭的铭文。”
“可你若敢死在阿瑛前头……黄泉路上我也要追去骂你懦夫。”
……
秋雨淅沥的傍晚,伴随着阵阵浓烟,将帝都的天空遮得越加昏暗议长府后巷的阴影里蹲着两个披着黑色雨披的探子。
“这都盯了三天了,王议长家的千金除了去青莲寺就是窝在房里抄经。”较胖的探子啃着冷硬的炊饼抱怨,“要我说,付公子就是瞎操心,那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
瘦子突然捂住他的嘴。朱漆角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元瑛拎着食盒匆匆出来,素色斗篷下隐约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那是她昨日在青莲寺磕长头时磨破的膝盖。
“跟上!”瘦子摸出传信竹筒,筒身上刻着付氏家徽的孔雀纹,“付公子说了,关于王元瑛的信息收集得越多,咱们的赏钱就越多!”
雨幕中,王元瑛的马车缓缓拐向城西。
同一时刻,郡主府的马车刚出现在中央大街,车辙就在大街上留下了特殊的符号。刘文的暗卫首领蹲在梧桐树上,指尖不停摩挲着二皇子府的腰牌。
“殿下猜得果然没错。”他盯着车轮印里掺着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粉尘——那是青莲寺长明灯特供的香灰,“咱们这位冷若冰霜的郡主,这半月往寺庙跑得比上朝还勤快。”
……
青莲寺偏殿,王元瑛跪在药师佛前,将带血的绷带一条条缠上佛手。
“我愿减寿十年,换他此战能平安归来……”话未说完,供桌下的暗格里突然掉出个油纸包。展开竟是半块发霉的桂花糕——正是炎思衡出征前还给她的那块。
窗缝突然灌进冷风。付俊的探子趴在梁上,看着少女把霉变的糕点混着泪水咽下,惊得险些摔下来。他摸出炭笔在掌心记下:“傍晚五点左右,目标吞食疑似信物……”
突然有利刃抵住后颈。
“付家的狗也配玷污佛堂?”刘芷兮的影卫鬼魅般现身,刀锋在探子脖颈划出血线,“回去告诉付俊,要是他再敢碰王家千金一根头发——”
刀光闪过,探子左耳坠地,“下次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
午夜的东宫地窖弥漫着血腥气。付俊捂着渗血的耳朵跪在地上,面前是摔碎的茶盏。
“好个刘芷兮!好个王元瑛!”刘文一脚踹翻水晶酒杯,冰块裹着葡萄酒溅在付俊脸上,“一个郡主一个贵女,全都盯着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
暗卫呈上带血的绷带:“这是在青莲寺供桌下找到的,王元瑛的血里验出七种解毒草药。太医院记录显示……她这半月‘风寒’抓的药,全是克制火毒瘴气的方子,只怕是为了……”
付俊突然阴笑:“殿下,臣有个一石二鸟之计。”他蘸着葡萄汁在地上画圈,“他炎思衡不是要当英雄吗?咱们就让他在特恩兰特变成废人——”
窗外惊雷炸响,映出刘文扭曲的笑容:“明天的早会,我就力荐炎思衡出任北岛总督。”他碾碎冰鉴里最后一颗葡萄,“等那小子去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倒要看看,阿兮和王元瑛还能怎么办!”
……
军部议事厅。
即使点着壁炉,但深秋的帝都依旧渗着寒意。刘文坐在长桌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与漏壶滴水声渐渐重合。他想起昨夜付俊耳朵渗血的狼狈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
“北岛毗邻杜伊夫根,传闻中还有一条可以直通加斯庭的隐秘航道。虽然没有被证实,但也不得不考虑。此地的确需要良将镇守。”刘昂摩挲着佩剑,目光扫过自己的心腹,“只是炎思衡……”
“父皇明鉴!”刘文突然提高声调,“儿臣这几日翻阅军报时,发现特恩兰特被我军攻占后发生了至少三起暴动,当地守将竟用战马践踏妇孺。反观在炎总旗的治下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甚至还有《均田令》安抚民心——这样的地方才需要炎总旗这般仁将。”
董初宰的白眉猛地一跳,刚要开口,却用余光扫过姜卫、荀休若等人。按常理他们不应该站在炎思衡一边嘛,怎么会……于是立刻闭上了想要说话的嘴。
……
七天后,帝都捷报震天。中央大街的酒楼茶肆里,说书人将炎思衡奇袭安纳托利亚的战役编成了故事。
王元瑛攥着刚收到的战报站在朱雀门角楼,信纸上是炎思衡取得的战功。她指尖抚过最后那个晕开的墨点,仿佛触到那人的气息。
突然,宫门内传来礼炮轰鸣。
十二匹雪驹拉着鎏金宫车疾驰而出,总理府的官员捧着明黄圣旨高呼:“陛下有旨!晋游骑第一师总旗炎思衡为北岛总督,即日赴任——”
王元瑛手中的战报飘落护城河,顷刻被浊浪吞没。她望着宫墙上振翅掠过的孤雁,忽然明白了今晨刘芷兮送来的那盒药丸里,为何会混着半枚北岛特产的犀角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