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肩甲上嵌着的羽箭随着跪地动作撞在铁护膝上,箭尾的霍森家徽鸢羽沾满泥浆。他颤抖着捧上两份文书,羊皮纸边缘的玉玺金粉与捷报血渍在烛光下交相辉映:“陈俊将军已肃清黎凡特全境,帝都的鹰旗……”
炎思衡抬手截住话头,拆信刀寒光闪过,火漆封印一分为二。当他展开密函时,窗外恰好炸响惊雷,电光将沙盘上的维伦诺斯照得惨白——那座城池的微缩模型里,竟暗藏至少三道防线与地下火油渠,正是霍森最得意的“炼狱堡垒”,这是来自钱克底的最新消息。
但是当炎思衡打开来自帝都的信件时,原本紧皱的眉头,还是稍微舒展开了一些:皇家陆军21、22和24军已经与12月10日在巴布亚行省集结完毕,将于5天后抵达马格里布行省德尔卡港,望游骑兵各部严守自己辖区,等待援军,如再发生不战而退的行为,一律就地免职。
炎思衡的指尖点向海图上蜿蜒的虚航线。象征帝国援军的战舰模型正贴着风暴区边缘移动,在沙盘投下诡谲的阴影,“说是三支皇家陆军,只怕是连皇帝陛下的亲卫都混在里面。”
张文远突然将雷鸟铳的铳管重重杵地,震得象征霍森残部的黑旗模型东倒西歪:“大人,既然帝都已经派遣援军,那我们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而且最近参谋长大人再顺利联合贾文和彻底消灭了霍森的海军后,又给我们送了一大批弹药补给,够我们直接轰开维伦诺斯的龟壳!”
“然后让霍森缩回萨伏伊当乌龟?”炎思衡的拆信刀突然插进沙盘,刀尖精准刺入维伦诺斯与达尔塔之间的补给线,“对付霍森,我们已经拖得够久了。所以我们务必追求一击必杀,战事越拖越久,对国家的伤害就越大。明天你带一个旅团大张旗鼓进攻维伦诺斯,记得多带点旗帜,然后每隔一天就增加灶头的数量,给我把维伦诺斯的守军牢牢钉死在东线。”他手腕一抖,刀锋转向黎凡特方向,“我已经和陈俊大人通过气了,等帝都援军与他们会师,他们就从西侧撕开萨伏伊——霍森现在就像被铁钳夹住的毒蛇,头尾只能顾一边。”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第二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冲进来,皮甲上还沾着未灭的火星:“大人,最新的情报!霍森疯了!萨伏伊境内所有粮仓都在冒黑烟,连种马场的孕马都被砍了腿扔进井里!”
炎思衡猛地攥紧帝都的命令,羊皮纸在掌心皱成扭曲的地图形状。他突然抓起象征维伦诺斯的城防模型,精钢锻造的城墙在他指间吱呀变形:“传令全军,休整结束!集结所有火炮,把辎重里的弹药全换成破甲弹——霍森想用焦土战术拖垮我们,我就让他的目光移不开维伦诺斯!”
惊雷再次炸响时,参谋官已捧着新制的作战图候在帐外。炎思衡最后瞥了眼沙盘,维伦诺斯的微缩城门正在摇曳的烛光中缓缓洞开——那里面藏着霍森亲自设计的连环陷阱,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踏碎这炼狱堡垒的北明将领。
……
青铜地牢的墙壁上凝结着厚厚的盐霜,霍森削骨的动作在幽绿壁火中投下摇晃的鬼影。他手中的胫骨来自昨天处决的书记官——那人在账簿上少记了三桶麦子,此刻正化作他掌间把玩的骨雕。刀刃刮过骨髓时发出的“咯吱”声,与地牢深处此起彼伏的啃噬声形成诡谲的二重奏。
“人饿到第四天,手指会比老鼠腿更美味。”霍森突然将骨片抵在粮官喉结上,腐臭的呼吸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粮官背后铁笼里关着十几个“粮食储备”,其中有个缺了右臂的妇人正用牙齿撕扯左臂伤口——她的手掌昨夜刚被做成肉干,此刻断腕处还滴着混脓的血浆。
三天前的场景在粮官眼前闪回:霍森站在达尔塔城头,亲手将最后一袋麦种抛入护城河。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下如神赐的黄金,饥民们发疯般跃入水中,却被暗流中的铁蒺藜网割成碎块。河水翻涌着粉红泡沫,霍森的笑声混着谷仓燃烧的爆裂声在城墙上空回荡。
“明天太阳升到钟楼尖顶时,”霍森的匕首突然插进陶罐,挑起一截泡得发白的小腿,“把这些腌肉挂在弩炮上射出去。”他靴尖踢了踢脚边的木箱,里面堆满刻着杜伊夫根俚语的铁片——“叛徒的肉,狗都不吃”。
瓦伦跪在血泊里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他怀中密报浸透了冷汗,羊皮纸上“炎思衡”、“黎凡特失守”的字迹被晕染得如同狰狞的伤口。透过地牢气窗,他仿佛能望见维伦诺斯城下的北明军队,以及卢纳峡谷焦土上飘荡的绿火。
“他们……他们连教堂墓地都犁平了。”瓦伦的声音像是锈蚀的齿轮在转动,“北明的士兵工兵用雷鸟铳轰开墓穴,把贵族老爷们的陪葬铠甲熔成了犁头……”
霍森突然暴起,胫骨狠狠砸向沙盘。达尔塔城的微缩模型在重击下崩塌,藏在城墙夹层中的黑火药倾泻而出——那是用教堂铜钟熔铸的密封管,每根都填满了混着铁蒺藜的烈性火药。他扯动绞盘,地牢天花板轰然洞开,垂落的铁链上悬挂着三百个炸药囊,里面塞满了浸透尸油的麻絮。
“我要让北明军的庆功宴上飘满烤肉香!”霍森的眼白爬满血丝,指尖深深抠进沙盘边缘。他仿佛看到北明的军队踏破城门,却在下一刻被冲天火浪吞没——就像二十年前他焚烧杜伊夫根叛军的使节团时,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