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翻看着诗集里那些他东拼西凑、自己胡诌的打油诗,在尸油灯惨绿的光线下,伴着窗外永恒的波涛声,甚感欣慰,自己的这点小‘癖好’也算‘圆满’了。
心满意足地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本属于自己的诗集,尽管内容尚且单薄,但将它郑重地放入藏书室那原本空荡荡的书架时,苏舟心中仍涌起一股奇特的满足感。
方才与能飞天对话时提到的“牛马”一词,莫名触动了他那点文艺(自认为)情怀,一股创作欲油然而生。
他提起那支从交易频道淘来的、据说沾过某位落魄诗人泪水的羽毛笔,在诗集崭新的一页上,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牛马叹
我这牛马的一生啊!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不痛也不痒。
如磨盘下的谷粒,碾碎成尘,发不出半点声响。
我厌倦了这铁嚼与缰绳,厌倦了鞭影下的方向!
我们都需要释放——
像大猩猩一样去活着,捶胸、怒吼、把胸腔拍成鼓;
像野猪一样放荡,滚泥潭、蹭松树,让满身伤疤都开出野花;
像孩童般天真,把明天当成一颗玻璃珠,弹丢了就哭,哭完了继续笑。
不为了长久的欢愉,只为追寻那最原始的快乐。
快乐总是短暂,忧伤总伴随我左右;
我拼尽全力,摆脱这束缚。
如今我才明白:
明日之喜,便是今日之欢;
昨日之忧,亦是今日之愁。
在明白这一切后,我便放下成见,继续做回我的牛马。
……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写罢,苏舟轻轻吹干墨迹,合上诗集,将其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感觉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吹熄了摇曳的尸油灯,将自己埋入床褥的阴影里。
意识开始模糊,精神与灵魂变得轻盈、缥缈,被一股无形而古老的力量温柔地牵引、托举,向着某个既定的维度升华……
【古老眼球】在他的左眼窝中微微发热,成为这趟梦境航行的灯塔与舵盘。
……
坠落。
或者升腾。
他已分不清方向,只觉灵魂被拧成一盏风灯,沿着一条漆黑隧道滑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野骤然缩小、固定。
出口处,光像一把钝刀,割开黑暗。
苏舟双脚落地——
或者说,雕像的双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