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不知疲倦地下了三天三夜。天地间一片混沌的苍白,厚重的积雪压弯了老树的枯枝,也将仓家那座沉寂多年的老宅,彻底封死在银装素裹的山坳里。奉命看守的老衙役裹着破旧的棉袄,瑟缩在门廊下,抱着酒葫芦打盹。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崩裂声,如同冰晶碎裂,骤然刺破了雪落的寂静。
老衙役一个激灵,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开,循声望去。
只见老宅大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碗口粗的青铜大锁,锁芯处竟诡异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通体金黄、背生薄如蝉翼般透明金翅的小虫,正艰难地从裂缝中钻出。它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振翅,发出细微的嗡鸣。然而,当一片雪花悠悠飘落,恰好触碰到它那脆弱金翅的瞬间——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烛火熄灭。那只奇异的金翅蛊虫,竟在雪花的触碰下,瞬间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再无踪迹。
老衙役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就在那青烟消散的刹那,他似乎恍惚看到,两道极其模糊、快得如同错觉的身影,如同轻盈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掠过老宅那覆满厚雪的、高耸的墙头,没入了茫茫雪幕深处。只留下墙头几点微不可察的雪痕,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地窖深处。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年药草混合着腐朽的奇异气味。摇曳的火把光芒,将李九月和仓呈暄的身影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潮湿斑驳的石壁上。
眼前,是近百个排列得密密麻麻的青花瓷坛。每一个坛子都擦拭得异常干净,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坛身正中,都用鲜艳如血的朱砂,笔走龙蛇地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魂”字!那血色在幽暗的地窖里,如同无数只瞪大的、充满怨毒的眼睛。
九月举着火把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火苗随着她的颤抖而跳跃不定,映照着她苍白如雪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有悲悯,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真要……烧吗?”九月低声自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空旷死寂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烧掉这些,意味着彻底斩断魂引香的源头,也意味着……那些被禁锢的魂魄,或许就此彻底消散?
仓呈暄站在她身侧,脸色同样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浸透了冰冷井水的厚重斗篷紧紧裹在身上,又将另一条同样湿透的递给了九月。他的动作沉稳,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些瓷坛,充满了警惕。他肩胛处被枯爪贯穿的伤口虽已包扎,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剧痛,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憔悴。
九月没有再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个冰冷的青花瓷坛。
就在指尖触及坛身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