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七年·三月初六·卯时
药王谷的晨雾,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草木清甜、氤氲湿润的薄纱。它沉重地弥漫在山谷间,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生锈铁器浸泡在血水里的浓重铁锈味。这味道钻进鼻腔,带着冰冷的金属感和若有若无的腥甜,令人心神不宁。
李九月赤着脚,踩在沾满露水的冰冷草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湿痕。她紧紧攥着掌心那粒米粒大小、却重逾千斤的七星蛊金壳。这小小的空壳,是仓呈暄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形骸”,冰冷坚硬,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断指的温度和咳血时的微颤。
“我的呈暄,没有死!他在等我。”这个念头如同扎根在灵魂深处的磐石,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几乎崩溃的神智。她反复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念,穿过死寂的桃林。
桃林,也变了模样。那些曾开得邪异、落得凄凉的桃花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枝头累累垂挂的、硕大得不正常的蟠桃。这些桃子表皮泛着妖异的紫红色光泽,如同凝固的血块。更诡异的是,当晨风吹过,这些蟠桃竟发出阵阵如同婴儿呜咽般的、细弱却连绵不绝的声音!仿佛每一颗桃子里,都囚禁着一个痛苦挣扎的婴灵!
“呜…呜咽…”
这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撕扯着李九月紧绷的神经。她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摘下一颗离她最近、呜咽声最响的蟠桃。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滑腻,如同触摸尸体的皮肤。
“嗤啦!”
她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划开蟠桃那厚实的紫红果皮!粘稠的、暗红色的汁液如同脓血般涌出!而在那果肉的核心,蜷缩着一只通体透明、几乎与桃核融为一体的奇异蛊虫!它细微的触须微微颤动,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光滑的背甲上,天然生长着极其复杂、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纹路——那纹路的走向、节点,竟与仓呈暄那件破碎的银甲护腕上的锻造纹路——如出一辙!
“阿姐……”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孩童特有的依赖和委屈的声音,如同游丝般,从桃林深处幽幽传来。是仓云舒的声音!
李九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云舒!那个天真烂漫、痴迷机关术、本该在机关城无忧无虑的妹妹!
“云舒?!”李九月失声呼唤,再不顾那诡异的蟠桃和蛊虫,循着那飘渺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冲向桃林深处!足尖踏过湿滑的苔藓和盘虬的树根,带起冰冷的露珠。金线在她周身若隐若现,如同警戒的灵蛇。
声音的尽头,是那条熟悉的山涧溪流。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李九月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清澈的溪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泛着油污光泽的暗绿色水流。水面之上,漂浮着一具制作极其精巧、却散发着浓浓死气的机关人偶!人偶穿着云舒最喜欢的鹅黄色衣裙,梳着双丫髻,但那张脸却是由冰冷的白玉雕琢而成,毫无生气。
最恐怖的是人偶的胸腔!那里被粗暴地挖开,镶嵌着一颗鲜活、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暗红的血管如同扭曲的树根,从心脏延伸出来,连接着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光的八十一根金蚕丝!而每一根金蚕丝的尽头,都系着一枚……翡翠扳指!正是昨夜仓呈霁甩出的、刻着太医院元老名字的那种!足足三百枚!如同悬挂的果实,又像是献祭的贡品!
“云舒……”李九月的声音颤抖,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她撕裂!她一步步走近,想要看清那颗心脏是否……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