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听得脊背发凉:“这…这…万一被查出来…”
“查?”文甲嘴角的弧度带着残忍的玩味,“谁会去查?谁敢去查?疫病横行,死人再正常不过。只要恐慌一起,流言四散,济世堂的‘仁心’,就会变成沾血的屠刀!到那时,民怨所指,我看她李昭,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她撒出去的‘活路’,就会变成勒死她自己的绞索!”
他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锁定陈明远:“至于你,陈大人。做好你的本分。严密监控济世堂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的药田和药材来源。一旦发现任何‘违规’之处…比如,未经郡府许可,擅动官仓药材(即便之前是为了救人),或是与流民、药商有‘不清不楚’的往来…立刻给我拿下!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我要让那济世堂,从根子上烂掉!”
“下…下官遵命!”陈明远咬牙应下,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文甲最后望向窗外济世堂的方向,夜色深沉,但那片土地上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袖中的玄铁符节,冰冷刺骨。
“李昭…仓垣…”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杀机毕露,“咱们…走着瞧。”
……
济世堂的灯火同样亮到了深夜,却充满了与郡守府截然不同的紧迫与希望。
仓垣要去巡视学堂和药田,李衡便接过了他的工作。老人偶尔太累了,就直了直腰身,捏捏手腕,继续伏案疾书,不肯停歇,一张张描绘着清晰银子菜形态、标注着简单种植步骤和饮用方法的图谱在他笔下诞生。孙仲景、陈彦等教习等负责誊抄,学徒们则忙着将这些图谱裁开、分类,准备明日分发。
药棚里,大锅的银子菜汤药依旧翻滚着,苦涩的清香弥漫。华老亲自监督着药汁的浓度和火候,不时指点学徒添加药材或调整分量。隔离区里,喝下新熬药汁的病患,呻吟声似乎都微弱了些许,一些症状较轻的,眼中甚至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仓垣的身影在学堂和药田的阴影中无声穿梭。他布置了明岗,更在几个关键隘口和药田边缘,安排了机警可靠的学徒作为暗哨。他自己则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隐在最高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沉沉的夜色,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冰冷的视线正窥伺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
李昭没有休息。她换下了沾满泥泞的衣衫,却顾不上疲惫,正与几位年长的、经验丰富的流民交谈。这些人在乡间素有威望,熟悉本地水土。
“…所以,老丈,这银子菜,沟边、田埂、甚至屋后阴凉湿润处都能长,不挑地。种子细小,随风就能飘很远。您回去后,告诉乡亲们,看到就移栽到自家房前屋后,撒些种子在空地。平时当野菜吃,煮水喝,有病治病,没病防身!”李昭耐心地解释着,将一卷抄好的图谱和一小包精心收集的银子菜种子递给一位白发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