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焕依旧保持着跪姿,双手捧着那卷圣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妻子崔令仪同样冰冷决绝的脸上。
他将圣旨随意地丢给一旁的张录事,仿佛那只是一块碍事的破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冰窖中:
“张录事。”
“属下在!”
“将驿卒尸体,”陶焕的目光扫过那具冰冷的躯壳,“以及他胃中所有未消化之物,包括那截红线,单独存放于大理寺最隐秘的冰室!除我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是!”
“所有关于此案的验尸格目、现场勘察记录,”陶焕的目光转向仵作和负责记录的吏员,“即刻誊录一份副本,正本按圣旨要求准备移交。副本……送入我书房暗格。”
“是!”
“关于青皮荔枝来源、驿卒行踪、以及……十年前元宵灯市变脸艺人及‘荔枝美人灯’的所有调查,”陶焕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转入地下!用最隐秘的渠道!启用‘灰雀’!”(暗示大理寺秘密情报网)
“属下明白!”
“至于这贡荔……”陶焕的目光投向冰晶中那些依旧鲜红欲滴的“妃子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圣旨说要‘封存’?好!给我封!用最厚的冰!派最‘忠心’的人守着!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
一条条命令,清晰、冷酷,带着对那道圣旨赤裸裸的阳奉阴违!张录事等人心头剧震,却无一人敢有丝毫质疑,凛然领命。
最后,陶焕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崔令仪身上。无需言语,崔令仪已然起身,素白的衣裙沾着污渍,却无损她此刻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她迎上丈夫的目光,眼中再无一丝彷徨,只剩下破釜沉舟的默契与同赴刀山的决然。
“府中影卫,”崔令仪的声音如同寒冰相击,“会像影子一样,盯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所有经手此案的人!任何风吹草动,任何试图湮灭线索的手……都给我剁下来!”
陶焕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走到妻子面前,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战友般的紧握。两人的手都冰冷,却同样坚定有力。
“三司会审?”陶焕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眼中寒芒如星,“那就让他们审!审那些表面上的东西!至于这冰窖里藏着的血,这符片上刻着的名,这红线里缠着的魂……”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在冰窖之中,带着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
“我陶焕的女儿,我们自己找!”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崔令仪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传递过来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她抬起头,望着冰窖厚重的穹顶,仿佛要穿透这层层阻碍,望向那未知的、可能囚禁着她女儿的地方。
“夭夭……”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白发在火光映照下如雪如霜,“等着娘!这一次,娘就是踏着血路,也要把你抢回来!”
冰窖之外,神京的雪,下得更大了。一场由皇家意志与父母执念交织而成的风暴,已然在无声中,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