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白蘅的精神似乎稍好了一些。他让宋伊人将他扶起,靠坐在茅草堆上,然后死死盯住她。
“小丫头,你心里憋着一股杀意,冲着山下的某人去的,对吧?”他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宋伊人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否认。
“哼,老子懒得管你的破事。”白蘅嗤笑,“但你要记住,用毒杀人,是最下乘的做法。除非有绝对把握能毁尸灭迹、不留丝毫痕迹,否则后患无穷。权势之人身边,总有那么几个有点真本事的太医或供奉,一旦被瞧出端倪,追查起来,你和你那宝贝弟弟,死无葬身之地!”
宋伊人心头一凛。这一点,她确实想过,却不如白蘅说得如此透彻残酷。
“那……师父之意?”
“折磨他,控制他,让他活在恐惧里,让他拥有的东西一点点失去,让他比死更难受!这才是报复的快意!”白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快意的光芒,“而且,要让他明明痛苦不堪,却查不出缘由,只能归于天命!让他身边的能人异士也束手无策!这才是吾门手段!”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从明天起,你不用再来这么勤。每隔三日来一次便可。”
宋伊人愕然抬头。
“看什么看?”白蘅没好气地道,“真当老子是铁打的?教你这些玩意,耗神!你也需要时间消化练习,更需要……回去看看你那个快被逼疯的弟弟,顺便,给你那仇家,‘下’第一份‘礼’。”
“下礼?”宋伊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蠢!”白蘅骂道,“老子教你那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是摆着看的?找个机会,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让那位娇贵的郡王世子,先尝尝一点点……小小的‘不舒服’。剂量要轻,效果要慢,要像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正好,也试试你的手艺,有没有学到老子的半分精髓。”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近乎邪恶的笑容:“比如,他不是体弱吗?让他偶尔心悸加重几分,夜间盗汗不止,食欲再减退些……想必,也不会有人太奇怪吧?只会觉得他旧疾复发,体虚更甚罢了。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办到吧?”
宋伊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脊椎窜上头顶。她明白了白蘅的意思。这是她出师的第一道实践考题,目标,直指赵致远!
一种混合着恐惧、兴奋、罪恶感和强烈恨意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翻腾。她看着白蘅那双洞悉一切又充满蛊惑的眼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下了头。
“是,师父。弟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下山的路,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夕阳将她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有无数黑暗的触须在她身后张牙舞爪。她背着的药篓里,除了寻常草药,还多了一些用特殊手法处理过、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以及,那套冰冷的银针。
她回头望了一眼云遮雾绕的山腹。
那里有一个引领她走向黑暗深渊的老人,也有一座她必须攀爬的力量之峰。
然后,她转身,面向山脚下那座华灯初上、却让她感到无比窒息的胜郡,目光冷冽如刀。
赵致远,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