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子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扼喉的手软软垂下。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狼狈的少女,竟有如此迅捷精准的反击手段!
两人目光在空中猛地相撞。
一个冰冷警惕,带着未散的杀意和审视。
一个沉静戒备,带着救人不被感激反被袭的冷怒。
破庙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紧张气氛陡升,仿佛有无形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你是谁?”女子率先开口,声音因重伤和虚弱而沙哑不堪,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冷冽与高傲,“你……对我做了什么?”她试图挣扎起身,却牵动了背上可怕的伤口,顿时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再次跌回草堆。
宋伊人缓缓收回手,拔下银针,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而不是还能有力气攻击救命恩人。”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直白得近乎残酷。
女子闻言,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眼中的凌厉杀意稍敛,但警惕之色未减。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看了看自己被重新妥善包扎的伤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对抗毒素的药力,再看向宋伊人那满身的血污、汗水和疲惫不堪却依旧清亮的眼神。
事实胜于雄辩。
她眼中的冰霜终于融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震惊、羞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道歉,但那高傲的性子又让她一时难以吐出软话。
“……多谢。”最终,这两个字极其干涩地从她苍白的唇间挤出。她顿了顿,似乎耗尽了力气,喘息着再次问,“你……是谁?为何救我?”
宋伊人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身受如此重伤,出现在这里?”
女子沉默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似在权衡。眼前这个少女救了她,身手不凡,冷静得异乎寻常,绝非普通民女。但她的来历目的……
片刻后,她似乎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与疏离:
“我姓达奚,单名一个‘愉’字。”她看着宋伊人,一字一顿,“来自……北境,达奚家。”
破庙内,死寂被两道交织的视线打破。月光惨白,勾勒出达奚愉苍白却凌厉的轮廓,以及宋伊人沉静却隐含锋芒的脸庞。
“达奚……”宋伊人低声重复了这个姓氏。这个姓氏在她记忆中并非空白。父亲宋仁翔在世时,虽远离朝堂,却并非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他曾偶有提及,北境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勋贵世家之中,便有达奚一族,以勇武和忠诚着称,但也因其权势和边境地位的敏感,历来是京中某些势力忌惮和倾轧的对象。
来自北境,姓达奚,身受淬毒的重伤,夜潜胜郡这等偏僻之地……此女的身份和遭遇,绝不简单。麻烦,果然是巨大的麻烦。
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也在宋伊人心底涌现。达奚家……若是真的,这或许是一股足以撼动郡王府、甚至更高层次势力的力量!虽然风险极大,但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
达奚愉敏锐地捕捉到了宋伊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和算计,她心中警惕更甚,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冷声道:“你既知达奚家,便该明白,救我,或许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但若你肯助我……达奚家必有厚报,远非区区一个郡王府所能比拟。”她的话语带着惯有的高傲,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虚弱。
宋伊人没有立刻接话。她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并无异动,这才返回。她蹲下身,不顾达奚愉瞬间绷紧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背后的伤口。药泥似乎起效了,渗出的血色变得鲜红了些,那诡异的淡紫色也消退不少。但伤势依旧极其严重,失血过多使得达奚愉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