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远未结束。虫族的退去,绝非屈服,而是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得令人心悸的间歇
暗红色的灵魂护罩如同一个永恒的烙印,笼罩在给都上空。几天时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中流逝。
城墙之外,曾经尸横遍野的战场,如今只剩下被啃噬过的苍白骨骼和干涸发黑的血迹。虫潮退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依旧维持运转、消耗着庞大能量的护罩,证明着那场惨烈的防御战并非幻觉。
城内,紧张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松弛了几分。许多中低层官兵开始相信虫潮或许真的退去了。但对于被安置在深深地下避难所里的数百万普通人而言,外界的一切都是模糊而遥远的。
他们生活在由坚固混凝土和柔和应急灯构筑的世界里,每天按时领取定量的食物和水,在指定的区域解决生理需求,然后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狭小铺位。母亲们机械地哺育着婴儿,孩子们在有限的空地上玩着简单的游戏,大人们则大多沉默地坐着,或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们隐约知道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否则不会被集体安置在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压力,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虫潮是什么样子,战争惨烈到何种程度,他们一无所知。
这不知是幸运还是残酷。幸运的是,他们无需亲眼目睹那地狱般的景象,无需承受那种直面毁灭的极致恐惧,或许直到最后一刻,意识都停留在对未来的茫然中。残酷的是,他们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掌控,甚至连自己为何而死都可能不明不白。他们的生存,完全系于那道他们看不见的高墙,以及墙上那些他们同样看不见的强者。
沈墨白没有放松警惕。他立于墙头,目光穿透护罩,望向西南。“虫子或许会因受挫而暂时退却,但驱使它们的东西……不会。”他低语。那株变异的夹竹桃,并非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和仇恨,而是被一种更原始、更庞大的毁灭本能所驱动。给都这座巨城,它高耸的建筑和持续的生存活动,在它那扭曲的感知中,或许就像一块巨大的、遮蔽了它生存所需阳光(或某种能量)的顽石,必须被彻底清除。这种基于生存本能的对抗,比单纯的恶意更加持久和可怕。
他的预感没有错。
在给都人类视线无法触及的西南方向,大约四五百公里之外,一片被群山环抱的隐秘山谷之中,那棵巨大无比的、形态妖异的夹竹桃母体正静静矗立。
它的行为并非源于思考,而是最深沉的本能。在它的下方,堆积着小山般的“养料”——从给都战场运回的虫族与丧尸、人类的尸骸。它那暗紫色的、如同触手般的根系,正深深地扎入这座“肉山”之中,疯狂地汲取着血肉与能量,用以弥补损耗,并为下一次本能的冲击积蓄力量。
它没有愤怒,没有策略,只有最纯粹的、要将阻碍它“生存”的障碍彻底抹去的原始冲动。
给都的暂时安宁,不过是毁灭本能下一次爆发前,短暂的间歇。黑暗,正在远方山谷中无声地积聚。
暗红色的灵魂护罩,在给都上空已笼罩多日。
自虫潮爆发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六天。
这二十六天,是血与火交织的二十六天。城墙上的守卫者们身心疲惫,却依旧强撑着坚守。沈墨白站在墙头,目光扫过控制台上显示的日期,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煎熬。
而就在这天,他敏锐地察觉到西南监控画面的异常。
一种粉红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在远方的天际与大地间弥漫开来,正朝着给都的方向徐徐推进。那粉色妖异甜腻,仿佛由无数腐败血肉与怨念提炼而成。在主控屏幕的高倍放大画面中,那片粉红如同缓慢扩散的毒液,令人不寒而栗。
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沈墨白。这绝非之前的物理冲击可比!
他立刻拿起手边的专用通讯器,接通了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沈墨白。立刻切换西南方向七号至十二号高空监视器画面至主屏幕,放大异常区域。通知城主及所有高层,紧急情况!”
他的声音通过线路清晰地传达到指挥室。很快,主屏幕上原本的多格画面切换,清晰地显示出那片正在缓慢移动的粉红色雾霭,其范围之广,颜色之诡异,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墨白的身影也很快出现在指挥室内,他指着屏幕,语气凝重:“诸位,都看到了。这雾气不对劲,我怀疑是那棵母体吸收了海量血肉后孕育出的新攻击方式。它可能具备我们未知的特性,灵魂护罩未必能完全阻隔。”
城主、白起、李清源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刚刚获得的短暂喘息之机,似乎即将被这诡异的粉红终结。
指挥室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不断逼近的粉红,仿佛那颜色本身就带着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