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调转身躯,鼻孔喷着粗重的白气,准备发起第二次冲锋!这一次,它绝不会再失手!
令一一浑身冰冷,手脚发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那再次蓄势待发的恐怖巨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冰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突兀地响起:
“嗯?”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野猪狂暴的咆哮和山风,钻进了令一一的耳朵。
紧接着!
一道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阴暗的石坳中炸开!
那不是普通的光!它纯粹、凝练、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轮冷月!
白光出现的瞬间,那头正欲发起冲锋的铁背山猪,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
它赤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除却暴戾之外的、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嗤——!”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划破薄纸。
那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光芒,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从野猪粗壮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野猪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它脖颈上那层刀枪难入的坚韧厚皮,连同
切面之上,硕大的猪头微微晃动了一下。
然后——
“噗通!”
重物落地的闷响。
狰狞的猪头与庞大的身躯彻底分离,滚落在地,赤红的眼睛还残留着凝固的惊恐。
断颈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腥热的血点溅了几滴在令一一苍白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那还在抽搐的无头猪身,又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石坳入口的方向。
山风卷过,吹散了弥漫的血腥气。
一道颀长挺拔的月白身影,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那里。
风辞。
去而复返的风辞。
他依旧是那副纤尘不染、清冷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斩断妖兽头颅的惊天一剑,只是随手掸去了衣角的一粒尘埃。
他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凌厉剑气散去的余韵。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死透的山猪尸体上,也没有看令一一满脸的惊恐和狼狈。
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一丝极淡的、纯粹的探究,落在了令一一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气波动上。
那波动,源自她刚才被打断的《基础吐纳法》修炼。
虽然微弱,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精纯与亲和感,与这片天地间的灵气隐隐呼应。
这种气息,绝不该出现在一个毫无修为、刚刚接触修炼门槛的凡人身上。
风辞清冷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刚才他本已离开,却在半空中察觉到下方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涟漪残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极其精纯的灵气波动?
这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他对灵气感知异常敏锐,根本不会察觉。
这与他之前离开时,感知到的这个“凡物”身上微弱驳杂的气息截然不同。
一丝好奇,驱使他折返回来查看。
结果,便看到了这头低阶的铁背山猪在追杀这个“凡物”,以及这“凡物”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远超常人的敏捷反应。
当然,还有此刻萦绕在她身上,那丝奇异的灵气波动。
有意思。
一个凭空出现、衣着古怪、毫无修为,却能引动精纯灵气,在妖兽爪下展现出一点奇异反应的……“东西”?
风辞的目光在令一一沾满泥土、血迹和惊恐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又扫过她光着的、用宽大叶子勉强包裹的脚,最后落回她那双因为极度惊吓和劫后余生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茫然,有残留的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强行压下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求生欲。
风辞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简单地朝令一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眼神依旧清冷,仿佛在示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跟上。
然后,他转身,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朝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迈步离去。
姿态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清理了一只聒噪的虫子,现在要继续去办自己的正事了。
令一一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脸上沾着腥臭的野猪血,脑子嗡嗡作响。
死了?那么大一头野猪……被秒了?
冰山大佬……回来了?还救了她?
然后……让她……跟上?
她看着风辞那即将消失在林间的、挺拔孤高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身边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无头猪尸,刺鼻的血腥味和死亡的冰冷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跟上去!必须跟上去!
留在这里,不是被其他野兽分尸,就是冻死饿死!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惊魂未定和腿脚发软!
令一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顾不得脚底的刺痛和满身的狼狈,跌跌撞撞地朝着风辞消失的方向追去!
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冷的泥土、碎石和沾血的落叶上,留下一个个仓惶的脚印。
“等……等等我!”
她嘶哑着嗓子喊,声音因为恐惧和奔跑而破音,
“大佬!师兄!仙人!等等我啊!”
前方的密林里,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依旧保持着那种不疾不徐的速度。
令一一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在后面追赶,像只被主人无意间捡到、拼命想跟上步伐的流浪狗。
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头巨大的无头野猪尸体旁,只留下几片被血染红的阔叶,和一个仓惶远去的、渺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