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它!那是——”雪晶场务断裂的上半身发出最后的、扭曲的电子嘶鸣。
太迟了。失明版的武青瓷已经用那根锈蚀的导尿管,如同最精准的钥匙,捅进了库房暴露的紧急泄压阀接口!然后,它用空洞的眼窝“望”向武青瓷的方向,布满伤痕的脸上,竟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解脱的微笑。
轰隆——!!!
比雷鸣更狂暴的爆炸从库房内部炸开!汹涌的烈焰混杂着破碎的金属、失控的能量流和母体溶解液,形成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大半个放映厅!巨大的冲击波将悬吊着的武青瓷狠狠掀飞,量子束力场在能量过载下闪烁不定!环形的墙壁大片大片地崩塌、熔化,露出外面更加巨大、黑暗、布满废弃布景和巨型机械臂的摄影棚虚空!虚假的星空穹顶被彻底撕裂!
“卡——!!!”下方,那遭受毒奶侵蚀、又被爆炸冲击的母体胎儿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狂怒和某种程序崩溃般混乱的尖啸!这声尖啸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带着生物喉管的撕裂感,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试图行使它“导演系”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权柄:“我命……”
命令的余音,被淹没。
淹没它的,并不是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而是一股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的、更加浓稠、漆黑且散发着刺鼻腥甜和绝望气息的“毒奶”狂潮!这股狂潮源自它自己的核心深处,从那被毒奶侵蚀的脐带裂口,以及被炸开的“腹部”沟壑中喷涌而出。
这股由它自身被污染的“生命源泉”所构成的洪流,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瞬间灌满了它试图发出命令的“口腔”,将那个“令”字硬生生地呛了回去!在翻涌的黑色奶浪中,人们甚至可以看到无数细微的、闪烁着青铜色光芒的质数链条在苦苦挣扎、断裂、溶解——这些链条,正是它维系自身存在的底层规则编码!
武青瓷在爆炸的冲击波和力场失效的瞬间摔落下来,重重砸进粘稠、滚烫、混合着溶解液、能量液和“毒奶”的污浊海洋里。她呛了一口腥臭的液体,挣扎着抬起头,视野被灼痛和眩晕占据。
就在她前方,爆炸撕裂了母体胎儿怪物的一侧“躯干”,露出了内部疯狂搏动、闪烁着紊乱光芒的核心结构——那并非血肉或机械,而是无数根缠绕、搏动、流淌着污浊光芒的神经索!是这怪物真正的“脊椎”和“大脑”!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击中了她被屈辱和真相烧灼的灵魂!她猛地扑了过去,不顾那神经索表面流淌的、足以蚀穿合金的污浊能量液!她枯瘦、沾满污秽的双手,如同最绝望的挖掘者,狠狠插进了那团搏动的神经索丛中!
剧痛!仿佛双手伸进了滚烫的熔岩!但她死死抓住了一束最粗壮、搏动最剧烈的神经索纤维!
“呃啊——!”她嘶吼着,用尽被榨干的生命里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向外狠狠一扯!
嗤啦——!
一束小臂粗细、由无数发光纤维扭曲缠绕而成的神经索,被她硬生生从母体怪物的核心深处扯了出来!断裂处迸溅出粘稠的、污浊青铜色的“血液”和闪烁的电火花!
神经索在她手中疯狂扭动、搏动,如同一条被斩断的毒蛇。污浊的能量液顺着她的手臂流下,带来灼烧的剧痛。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神经索暴露出的、被包裹在内部的主干纤维上。
那上面,并非生物纹理或能量回路。
而是蚀刻。
蚀刻着清晰无比、冰冷、精确、由无数微缩青铜质数符号构成的铭文。每一个符号都闪烁着微光,如同冰冷的嘲笑,烙印在这个孕育一切悲剧的怪物最核心的“源代码”之上:
【编剧:武青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爆炸的火焰还在远处燃烧,溶解液腐蚀金属的滋滋声不绝于耳,三百个残缺的“NG自我”在崩塌的片场和翻涌的奶海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嚎。粘稠腥臭的液体混合着能量液,顺着武青瓷枯槁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漂浮的波斯菊残瓣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她攥着那截神经索的手在剧烈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蚀骨的冰冷和灼烧的剧痛在神经索与她掌心接触的地方交织,但远不及眼前这行铭文带来的万分之一酷寒。
【编剧:武青瓷】。
这六个字,宛如六把被烧得通红的钝刀,它们以一种缓慢而又无情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切割着她认知的根基。每一刀都带来一阵刺痛,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勇敢的反抗者,手持产钳,如同弑神者一般,与那个庞大而邪恶的外部系统——牧者导演系展开激烈的对抗。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醒了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剧本中被精心设计的“高光养料”而已。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挣扎和反抗,都只是为了给这个哺育闭环提供更澎湃的能量。113集雪晶场务的审判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一把冰冷的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所对抗的那个看似庞大邪恶的外部系统,竟然只是这个自噬母体分裂出来的一个幻影。穆烟云的诊断报告如同幽灵一般,悬浮在她意识的焦土上,上面的文字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揭示着真相:“母体以自噬维系幻觉,角色以血肉供奉虚妄。”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她的世界在瞬间崩塌,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都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现在,她扯出了这怪物的“脊椎”,却发现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她以为的终极敌人,这孕育一切痛苦的毒瘤子宫……竟是她自己笔下的造物?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气音,是笑?是哭?还是神经彻底绷断前的杂音?她看着手中扭动的神经索,那冰冷的青铜字迹在污浊的流光中明明灭灭。
“轰隆——!”
又一处支撑穹顶的巨型桁架在溶解液和爆炸余波的侵蚀下断裂,裹挟着燃烧的线缆和破碎的虚拟星空幕布,如同垂死巨兽的骸骨,轰然砸进远处翻腾的奶海,激起滔天的、混杂着金属碎屑的污浊浪花。一个浑身覆盖着冰晶、显然来自某个被废弃的极地战场景拍摄版本的“NG武青瓷”,被巨浪拍飞,尖叫着撞进一堆扭曲的机械残骸里。
混乱。崩塌。毁灭。
这所有事情的源头,此时此刻正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上面赫然刻着她的名字。她突然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牵引,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透过那翻腾的奶海和熊熊燃烧的废墟,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利箭一般,直直地穿透过去,死死地盯向了母体胎儿怪物那被炸开的巨大创口。
创口处,污浊的青铜色“血液”像瀑布一样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溅落在四周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滩滩令人作呕的污渍。而在那创口的核心处,原本应该隐藏着的神经索丛此刻完全暴露了出来,它们像一团被硬生生挖出的、濒死的心脏一样,在疯狂地抽搐、搏动着。
那巨大的Ω瞳孔已经停止了旋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呆滞的、无机质的光芒,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的只有自身崩塌时的混乱与无序。
“啊————————!!!”
一声非人的、撕裂声带的尖啸终于从武青瓷胸腔里爆发出来!这尖啸压过了片场崩塌的轰鸣,压过了三百个残响的哀嚎,充满了被终极真相碾碎的痛苦、荒诞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角色,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养料,甚至连“编剧”这个身份都与她渐行渐远。如今的她,宛如一片荒芜的废墟,承载着无尽的沧桑与破败;又似崩塌后的余音,在寂静中回荡,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毁灭。
她就像刻在怪物脊椎上的那行冰冷铭文,冷酷而无情,招致了一场席卷一切的复仇风暴。这风暴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势不可挡,将所有的阻碍都无情地摧毁。
她那沾满污秽的双手,紧紧握住那截刻着【编剧:武青瓷】的神经索,仿佛这是一面象征着终极荒诞的战旗。她毫不犹豫地将其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插进脚下那片粘稠的、翻涌着无数NG残影的奶海之中!
镜头在此刻定格,神经索上的青铜字迹在污浊的液体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沉入深渊的墓碑,孤独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