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如就着他的力道,利落地踏上屋顶,闻言失笑,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轻柔:
“怕什么呀?贺大师长,你可别小瞧人,小时候,我和红旗一到夏天,就几乎天天爬上来,这里最凉快了,还能看星星呢,哪像你,估计小时候就是个老实孩子,没爬过房顶吧?”
她笑着在关红旗另一边坐下,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丈夫,“大晚上不睡觉,你们俩躲这儿密谋什么呢?”
贺言之见她坐稳了,才松开手,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向她倾斜,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在给红旗出主意,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关文如含着笑看向关红旗,“有主意了吗?姐其实更想你考大学,你小时候就当工程师,现在条件允许了,还想考的话,我们全家,绝对全力支持!”
关红旗看着姐姐鼓励的目光,心中那股憋闷之气渐渐消散,“姐,那我再好好想想。”
关文如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晃了晃,“好,你认真想想,这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前途,但你现在跟姐说说,你和林薇,刚才是不是闹不愉快了?因为啥?”
关红旗身体微微一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汽水瓶壁,脸上火辣辣的,难以启齿。
半晌,才闷闷地挤出一句,“姐…对不起。”
他为自己对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感到愧对姐姐。
关文如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她微叹一口气,声音里没有责备,“傻小子,跟姐说什么对不起,姐大概能猜到…其实,也能理解林薇的一些想法。”
关红旗倏地抬头,惊讶地看向姐姐。
关文如笑了笑,继续道,“人嘛,多少都是有点自私的,为自己、为以后的小家打算,这是天性,算不上十恶不赦。
咱家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还不错。别说林薇,将来大哥再找,或者你娶了谁,但凡听说家里的东西,奶奶明确说过要留给我这个‘嫁出去’的姐姐,心里头难免都会有些不舒服,会觉得不平衡,这是人之常情。”
“金钱、财产,这东西最考验人性了。”关文如的语气变得有些深远,“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一直没明确表过态,不想过早引发什么矛盾!但今天,既然话赶到这儿了,姐也跟你交个底,说说我的真心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这座承载了家族记忆的四合院,“家里的东西,确实足够让我们接下来三四代都过得富裕。
而且,姐跟你说实话,就算没有家里这些老底儿,就凭我现在的事业,还有你姐夫,我们俩自己能挣,我们的日子也绝不会差,只会越来越红火。”
“不过,”她话锋一转,变得郑重,“这些东西,确确实实是我和奶奶当年拼了力才保下来的,说毫不在意、全部拱手让人,姐也没那么伟大,所以,我不可能一点都不要。”
关红旗急切地开口,“姐!我从来没想过要!我真的什么…”
关文如用力搂了一下他的肩膀,打断他,“你听姐说完!你不要,那是你的心意,但姐给不给,是姐的心意和原则。
咱家不搞重男轻女那套旧封建,但也不会反过来重女轻男,那也不对。
奶奶是觉得东西主要是我出力保下的,所以她老人家想都给我,这份心我领,但我不想因为这个,让这个家散了味,让兄妹之间生了隔阂。
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家里的东西,会分成三份,大哥一份,我一份,你一份,咱们三兄妹平分。”
关红旗猛地摇头。
关文如按住他,“但是,现在咱们住的这套四合院,我要!
隔壁那套院子,政策松动迟早能申请要回来,那套,将来就给你和大哥分。
奶奶留下的金银细软、古董摆件,也都平分。我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多占一套现成的院子,我觉得这算公平。
其他的,我们都一样。你就算现在把头摇掉了,说不要,到时候姐也会硬塞给你!
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别为这些身外物困扰,更别让它影响了你的判断和感情。”
她看着弟弟怔住的表情,“至于你和林薇,到底能不能走下去,最终要看你们两个人自己。
我跟你说的这些家底分配的安排,你要不要告诉林薇,什么时候告诉,也都看你自己决定。
姐相信,你自个儿看上姑娘,本质肯定不坏,或许只是年纪轻,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有点害怕。
人嘛,都有优点缺点,没有十全十美的。重要的是,那些缺点,能不能改,或者,你能不能真心接受、包容…这才是最关键的!”
夜空下,关文如的话语温暖,像一阵风,吹散了关红旗心中部分的迷茫和沉重。
他望着姐姐,眼眶有些发热,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