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清华园里的梧桐叶染上了淡淡的金黄。

比正常开学晚了一个多月，李小慧终于再次踏入了这片曾以为要永远告别的地方。

她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熟悉的校门口，心情复杂难言，有重返校园的悸动，更有一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赧然。

就在她踌躇不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稀疏的人流，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是贺祺。

他好像清瘦了些，穿着件深蓝色外套，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平淡样子，仿佛她只是迟到了一小会儿，而不是经历了一场差点毁掉人生的风波。

他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过多的寒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行李包。

“走。”

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却瞬间驱散了李小慧心头那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抿了抿嘴唇，咽下喉间的哽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校园里的林荫道依旧，阳光透过开始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这份沉默不同于往日的疏远，更像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包容。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里的忐忑和感激，她能感受到前方那个背影传递来的安稳和支撑。

快到女生宿舍楼时，李小慧终于鼓足了勇气，快走两步，几乎与他并肩，声音低得像是耳语，带着浓浓的鼻音，“贺祺，谢谢，还有…对不起。”

为她曾经的决绝疏远，为她差点放弃的梦想，也为给他和他家带来的麻烦。

贺祺脚步顿住，转过头来看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看进人心里去。

他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反而用一种异常清晰冷静的语调开口，“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目光沉静地落在她微微发红的眼睛上，“之前那样的决定，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李小慧心中那道愧疚的锁，却又用另一种方式抚平了褶皱。

“以后…”他看着李小慧的眼睛，“凡事，多考虑考虑自己，李小慧，你才是最重要的，别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这番话，从一个向来惜字如金的人口中说出，分量重得让李小慧的心脏狠狠一缩。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迅速积聚，模糊了眼前少年清晰冷峻的轮廓。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贺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其轻柔地在她发顶揉了揉，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他笨拙安慰时那样。

“行了。”他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从未发生过，“我先送你上去，你一会儿还得去找辅导员办手续。”

李小慧用力眨了眨眼，逼回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正好，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那段偏离的轨道，终于被一股坚定而温柔的力量，重新拨回了正确的方向。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至少此刻，她回来了，而他…还在。

......

重回校园后的日子，对李小慧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和温暖。

关文如时常会叫她来家里吃饭，桌上总是摆着她爱吃的菜。

有时会给她买件新衣服，或是质地很好的布料，还总是笑着说，“小慧，这次期末考得不错，这是阿姨奖励你的！”

或者，“马上要参加学术讨论了，穿得体面些，也是工作需要。”

这些恰到好处的关怀，最大限度地保护着女孩敏感的自尊，也让李小慧冰封已久的心，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类似母爱的温暖。

她的生活重心彻底回到了学业上。

她的弟弟有了那笔贷款得以持续治疗，病情逐渐稳定好转。

而她的父亲和奶奶，许是被贺言之那次不怒自威的谈话彻底震慑住，又或许是生怕贺家提起那笔巨款，竟真的再没敢来学校找过她麻烦，仿佛从她的世界里暂时隐去了。

……

时光荏苒，四季流转。

转眼便是一九八八年的盛夏，毕业季如期而至。

李小慧和贺祺，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桌，都以优异的成绩从清华大学毕业。

李小慧因其扎实的专业基础和沉稳的作风，被分配到了一家重要的研究所，即将投身于她热爱的科研事业。

而贺祺，则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敢为人先的勇气，毅然进入了的计算机领域，准备在新兴行业的浪潮中一展身手。

毕业典礼盛大而隆重，穿着学士服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典礼结束后，人群熙攘，互相道别、合影。

贺祺却神神秘秘地拉住了李小慧，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站着的贺言之、关文如，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亲近家人。

“怎么了？”李小慧有些疑惑，被他拉着，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了他们曾经无数个日夜一起埋头苦读的图书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