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残云中漏下,照见档案馆朱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左爪下的绣球裂了道缝,里面塞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和崔九手下那根,一模一样。
他摸出老瘸爷给的青铜令牌,牌面的“司档案管理员”在掌心烙出印子。
门环上的铜绿被蹭掉一块,露出
“小满。”他踮脚把小姑娘举到门楣上,“用盲杖敲三下,中间那下轻半拍。”
盲杖的竹节磕在木头上,“咚、咚——”第三下刚要落,门内突然传来“咔嗒”锁簧声。
林澈接住下落的小满,借着门开的缝隙闪进去,后背贴紧潮湿的砖墙。
霉味混着松烟墨的香气涌进鼻腔,前方走廊尽头两盏羊角灯摇晃,照出两个青衫文书的影子。
“第七批自由契编号x7x9全部注销……”
“上面说‘归零计划’启动了。”
“可那些人明明还没到期……”
“闭嘴!你忘了前任是怎么瞎的?”
小满的手指猛地抠进他锁骨。
林澈喉间发苦,怀里的铜扣突然发烫——和昨夜阿锤伤口渗血时的灼痛如出一辙。
他想起老瘸爷泛红的眼尾,想起那碗药汤里翻涌的苦甜,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头说“不干净”。
自由契根本不是解放令,是注销名单。
那些攒积分换契的玩家,不过是在给自己刻墓碑。
“哥。”小满的呼吸喷在他耳侧,“他们往左边走了,靴底沾着湿泥,应该刚从雨里来。”
林澈捏了捏她手腕,算作回应。
两人猫着腰摸到档案架后,他借着月光扫过架上的竹简——《青鸾阁债奴名录》《自由契发放记录》《异常玩家清除备案》。
最后一本的封皮上,x7Ω的刻痕在竹简边缘若隐若现,和铜扣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走。”他把小满塞进怀里,转身时带倒了半卷《户籍变更条例》。
竹简“哗啦”散了一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澈抄起断剑护在身前,却见小满摸出铜扣按在架角——金属摩擦声里,档案架缓缓移出道缝隙,正好够两人钻出去。
“这铜扣……”他盯着小姑娘掌心的刻痕,突然想起苏晚星说过的“归零协议”。
“是我娘给的。”小满把铜扣塞进他手里,“她说等我能听出云里的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月光重新漫进院子时,两人已经混在卖菜的板车后溜出城门。
林澈蹲在街角的赌坊外,摸出怀里的竹片——他在档案馆时用断剑削的,边缘故意留着毛刺,乍看和真契一般无二。
“看好了。”他冲小满眨眨眼,把竹片往赌坊门槛上一丢。
“有人持假自由契赎身!”
“城卫来啦!”
惊呼混着骰子的脆响炸开。
林澈抱着小满退到巷口,望着赌坊里乱作一团的人群——崔九的手下正揪着个瘦高个拳打脚,那瘦高个怀里的竹片被踩得粉碎。
“只要有人信它是真的,黑市就会乱。”他低声道,“崔九急着抢契,就顾不上查我们了。”
小满把脸埋进他颈窝:“哥,他们打疼了。”
“疼才能长记性。”林澈摸了摸她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等查清真相,哥给你讨个公道。”
下城区的混乱持续到深夜。
林澈让阿锤在茶摊散布“真契在柳婆子手里”的谣言时,他正蹲在破庙屋脊上,望着远处的钟楼。
小满突然拽住他衣角:“哥,钟少了一声。”
“什么?”
“每日亥时六响,今夜只五声。”她盲杖点着青瓦,“最后一响……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沙沙的,和我娘教我摸盲文的声音一样。”
林澈瞳孔收缩。
他想起师父说过,有些老门派用钟鸣传讯——少一声是示警,刮擦声是摩斯密码。
“柳婆子……”他望着钟楼尖顶的铜铃,铃舌上挂着半截红绳,“你到底藏着什么?”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游戏研发中心,苏晚星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坐标,L.c.的Id像团火,在黑暗里烧得刺眼。
“匹配度98.7%……”她按下加密指令,父亲的影像在蓝光中浮现,“确认为‘火种计划’适配者。”
“确认启动?”
“确认。”苏晚星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闪电照亮她眼底的光,“他能打破归零协议。”
暴雨在凌晨三点倾泻而下。
林澈缩在破庙漏雨的角落,把小满裹进自己怀里。
小姑娘睡梦中攥着他的手腕,盲杖上的红绳在雨幕里晃。
他摸出铜扣,x7Ω的刻痕被雨水泡得发亮,像道即将裂开的伤疤。
“哥……”小满呢喃着往他怀里拱了拱,“钟……钟响了。”
林澈抬头。
远处的钟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第六声钟鸣终于响起——这次不是铜铸的清越,是金属刮擦的沙哑,像谁在黑暗里拼尽全力喊了声“救”。
他握紧铜扣,指节泛白。
雨顺着瓦缝滴在剑刃上,断剑嗡鸣,仿佛在应和那声未说完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