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回廊,意志战场。
苏晚星的声音,如同一束精准的激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混沌噪音,直接烙印在林澈的“自我”认知中。
这道声音本身,就带着一股“衔尾蛇”特有的、绝对自洽的逻辑性,它不被混沌所污染,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封闭的“圆”。
林澈那如礁石般坚固的意志,第一次有了回应。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直接的意念流。
【坐标已接收。】
【分析中……】
【目标:衔尾蛇号潜航舱。】
【定位:友军单位。】
【指令:我需要一把刀。】
这股意念冰冷、高效,像一份刚刚生成的战术指令。
苏晚星瞬间明白了。
林澈是礁石,是锚点。
他用自己坚不可摧的“自我”,在这片癫狂的海洋中强行定义了一个“现实”的坐标。
但他被困住了,他无法移动,只能被动承受,并缓慢地“转化”身边的海水。
而她,驾驶着“衔尾蛇”,是这片概念之海中唯一能自由航行的存在。
她就是那把刀。
“指令确认。”苏晚星的意念同样冷静,“请标记目标。”
下一秒,林澈的“视野”与苏晚星的“视野”通过一种奇妙的方式叠加在了一起。
他依然是那座孤岛,但他的感知,却借助“衔尾蛇”的系统,延伸到了整个战场。
他“看”到了那些从黑暗深处不断涌现的、由怨念和记忆构成的巨兽,也“看”到了那个手持星辰龙枪、仿佛一切毁灭概念化身的玄甲将军。
【正在标记目标……】
【目标一:‘玄甲将军’。】
【概念构成:‘背叛’、‘毁灭’、‘不甘’。】
【威胁等级:极高。】
【行动模式:周期性发动‘终结’概念冲击。】
一道无形的、属于林澈“自我”的标签,瞬间贴在了那玄甲将军的身上。
在苏晚星的“视野”里,那个威严的将军身上,突兀地多出了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写着【林澈-待处理】字样的数据标记。
“目标已锁定。”
苏晚星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意志与“衔尾蛇”的系统高度同步。
“执行‘逻辑放逐’。”
那原本在概念之海中自如潜航的“衔尾蛇”,猛地张开了它“概念中的巨口”。
它没有去吞噬玄甲将军,而是对准了他所在的那片“时空坐标”。
它的“嘴”咬住了那片空间的“头”,它的“尾巴”连接了那片空间的“尾”。
一个暂时的、强制性的“逻辑闭环”形成了!
玄甲将军的攻击动作猛地一滞。
他和他脚下的那片“时空”,被“衔尾蛇”从整个意志海洋中强行“抠”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独立“气泡”。
在这个“气泡”里,玄甲将军依然强大,他的星辰龙枪依然燃烧着。
但他所有的攻击,所有的“毁灭”概念,都因为这个“头咬尾”的循环,最终只会作用于他自己身上。
他刺出一枪,枪尖的毁灭之力绕了一圈,从他背后出现,刺向他自己。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那怒吼形成的诅咒,也同样绕了一圈,诅咒了他自己。
这是一种无解的、绝对的悖论。
就像一条在莫比乌斯环上追逐自己尾巴的狗。
那个代表着某个“林澈”的悲愤与毁灭意志的强大化身,就在这诡异的自我循环中,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咆哮中,砰然碎裂,化作最纯粹的记忆碎片,被混沌之海重新吞没。
【目标一,已清除。】
林澈与苏晚星的意志同时收到了这条信息。
我为锚,你为刃。
一个完美的配合。
然而,他们的胜利并未带来片刻的安宁。
整个混沌之海仿佛被激怒了。
那原本只是无序拍击礁石的浪潮,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统一的意志。
大海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旋涡开始形成。
那不再是无数记忆和概念的杂乱聚合体,而是一个苏醒的、庞大的“蜂巢意志”。
它感受到了“入侵者”和“叛逆者”。
藤狱,底层。
就在玄甲将军被“罗辑放逐”的瞬间,那块悬浮在半空的黑色“意志之核”猛地绽放出一阵璀璨夺目的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不可摧的“质感”,仿佛将整个阴暗的底层空间都照得“凝固”了一瞬。
“呃啊!”
钱眼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了一下,冒出缕缕青烟。
这光芒中蕴含的纯粹“自我”意志,对她这种阴邪的精神体来说,简直是剧毒。
滑竿刘和他手下的汉子们,却沐浴在这光芒中,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温暖。
他们身上的疲惫和伤痛仿佛都被抚平了,那股子拼命的狠劲儿,又一次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老……老大的光!”一个汉子激动得语无伦次。
根须妪那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她喃喃自语:“不是反抗……是反击……他竟然在‘渊’里找到了帮手,开始了反击……”
钱眼婆的贪婪在这一刻被恐惧压倒了。
她尖叫道:“不能等了!这小子在变强!杀光这些凡人,就算得不到完整的核心,也要在他彻底稳固之前,把这东西敲下一块来!”
话音未落,她那干枯的身体里涌出大片大片的黑雾。
黑雾没有直接冲击滑竿刘等人,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幻影,钻向他们的七窍。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污染心智的诅咒。
“守住心神!”滑竿刘怒吼,但他自己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迈的母亲在病床上哀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兄弟为了一个馒头对他拔刀相向,看到了无数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悔恨。
这是针对凡人脆弱心灵的精准打击。
他们可以为了义气不惧死亡,却很难抵挡发自内心的鬼魅。
一个个汉子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流出口水,脸上露出痴傻或痛苦的表情,那道血肉人墙,眼看就要崩溃。
滑竿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他看着身边摇摇欲坠的兄弟们,又看了看那两个虎视眈眈的老妖婆,
“老大……兄弟们只能帮你到这了……”他低吼一声,竟是准备燃烧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
“谁说……只能到这了?”
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底层空间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