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刚从枯井爬上来,后颈的汗毛便根根倒竖。
四面火把骤然亮起,像一串被点燃的星子,将青灰色的野地照得亮如白昼。
为首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贾守拙穿着玄铁鳞甲,腰间挂着三柄精钢凿子,每柄凿尾都系着血红色的流苏,在夜风中晃出刺目的光。
林小友,贾守拙摸着八字胡笑,我凿骨队在这蹲了三天三夜,就等你带着还魂露露面呢。他身后二十多个队员同时踏前半步,铁靴碾过碎石的声响让飞匣童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皮囊。
林澈喉结动了动。
还魂露的玉瓶贴着心口发烫,那是他在极北冰渊用三具雪熊尸身引开冰魄蛛,又硬接了守泉老怪七记劈山掌才换来的。
此刻他却笑得比月光还淡:贾堂主这阵仗,倒像是要抢亲。
抢亲?贾守拙的凿子在掌心转了个花,我抢的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林小友该知道,这滴还魂露要是进了黑市......他突然眯起眼,你怀里的玉瓶在发烫?
看来是急着见新主子了?
林澈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飞匣童后肩。
少年立刻明白了——那是他们在火种营训练时约定的暗号,三短一长的轻拍代表准备扬尘弹,我数到三。
贾堂主可知,林澈突然提高声调,前天夜里我在破庙遇到个说书老头?他望着对方瞳孔微缩的模样,在心里默数:他说凿骨队最擅长的不是凿人骨头,是......
飞匣童猛地扯开皮囊绳结,暗红粉末如血雾炸开。
林澈弯腰抄起少年,借着烟雾掩护旋身跃入暗渠。
背后传来贾守拙的怒吼:给我掘地三尺!
那滴药必须截下!碎石砸在渠壁的闷响中,他听见队员们抽刀的脆响,像一串被踩碎的冰棱。
暗渠里的污水漫过脚踝,腥臭味直往鼻腔里钻。
林澈背着飞匣童在岔路间疾走,耳后花络突然发烫——那是他融合了彼岸花血脉后觉醒的感应。
更诡异的是,每一步踏在青苔上,都会泛起幽蓝光芒,像有人提前在脚下铺了星子。
苏晚星?他对着空气轻唤。
通讯器里立刻传来她清冷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正走在数据废径上。
这是初代神域测试版的导航系统,早该被覆盖了......除非有人用意志重新点亮它。
飞匣童突然在他背上抽了口气。
林澈感觉到少年的手指掐进他肩膀:哥,我刚才......看见墙角站着好多人。少年的声音发颤,穿粗布衫,提着纸灯笼,冲我点头。
林澈脚步微顿。
他想起三天前在驿站破庙里做的梦——青石板路上飘着纸灯笼,三百二十七个模糊的影子排着队,对他说跟我们走。
系统当时提示过残识引魂,他没往深处想,此刻却觉得后颈发凉。
是三百二十七个冤魂的残识。他低声道,三年前青梧镇屠镇案,官府说死了三百二十七人。飞匣童的指甲陷得更深了,他们......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答应过要帮他们立碑。林澈加快脚步,花络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在武道志里刻下他们的名字。
话音未落,他突然停住。
渠壁上一道半指宽的刻痕正泛着微光,形状像极了渊通钱的外圆内方。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古钱——是三天前在乱葬岗捡的,当时系统提示可能与引魂道有关——轻轻按了上去。
暗渠剧烈震动。
石缝里钻出无数细藤蔓,青中带紫,缠绕着向上生长,竟在眨眼间织成了螺旋阶梯。
顶端隐约透出微光,是废弃驿站的断瓦残垣。
林澈托着飞匣童的腰跃上阶梯,藤蔓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他能感觉到还魂露的玉瓶在发烫,花络与彼岸花根系的共振几乎要撕裂皮肤——这不是简单的逃遁,更像某种仪式。
当两人钻出驿站废墟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
林澈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知道那是滑竿刘带扁担盟来接应了。
可他刚迈出第一步,就觉得双腿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背着三百二十七座墓碑,压得腰板几乎要折。
滑竿刘的大嗓门已经传来:林兄弟——
林澈抬头,看见对方的脸色在晨雾里忽明忽暗。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老刘......
滑竿刘的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