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香炉翻倒的声响里,律归真看着掌心焦黑的《律典》残页,喉间泛起腥甜。
那些他背了三十年的“律条如铁”“凡武必禁”的训诫,此刻正随着书页灰烬飘向殿外——原来最硬的铁,也扛不住真话烧。
“肃静!”心秤姑的青铜秤砣重重磕在阶上,月白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她指尖勾住秤砣绳结,任秤砣在虚空划出银亮弧光,“仲裁会例律有云:‘凡典有误,当以初印为凭。’”她抬眼看向林澈身后的黑棺,“影录僧的竹简,碎碑匠的残刻,还有这三百二十七盏未熄的灯——”秤砣突然悬停在律归真头顶三寸,“比你怀里那本改了七次的《律典》,重。”
阶下突然炸开一片抽气声。
三宗五派的老宗主们这才惊觉,心秤姑腰间那半块青铜秤砣,不知何时已与林澈黑棺上的金纹、残碑上的星图连成了线——那是初代仲裁会的“定鼎秤”,专司称量武道原旨。
“心先生!”青竹宗老宗主颤巍巍指向林澈,“他这是妖法惑众!那虚影……那血光……”
“妖法?”林澈突然笑了,他扯开领口,金红的花络顺着锁骨爬上脖颈,在喉结处凝成半枚火种形状的印记,“这是国术里的‘燃魂引’。现实里我师父教过,拳练到狠处,能把前人的血火都烧进骨头里。”他抬手按在黑棺上,三百二十七道虚影突然同时握拳,“老周的炊饼摊在现实里被拆了三次,阿秀的断刀是她爹用修鞋的铁砧磨了半年——他们没妖法,只有想把拳练明白的死心眼。”
“叮——”
系统提示音在林澈脑海炸响的同时,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滑竿刘扛着青竹扁担撞开殿门,身后跟着百来号扁担盟弟子,每人肩头的扁担都缠着红布,像一串烧得正旺的火把:“林兄弟要掀桌,咱们给支个腿!律家的破规矩压了咱们十年,今儿个不掀干净,谁也别想出这殿!”
律归真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刻满律条的石壁。
他听见石壁深处传来“咔啦”轻响——那是母炉清洗程序启动的震颤。
方才在祖祠,他本想启动“净念仪式”抹掉林澈的影响,可现在……他望着林澈眼底跳动的金红,突然想起《起源卷》里那句被篡改的“武以载道,律以护火”——原来他们这些守律人,才是把火种捂灭的那双手。
“晚星,动手。”林澈轻声呢喃。
几乎是同一瞬,论道殿穹顶的琉璃瓦突然泛起蓝光。
苏晚星的虚影从光里踏下,她发梢沾着细碎的数据流,指尖捏着一根泛着雷纹的晶针:“律感共振反向链已接入母炉核心。他们用律束人时,我在律轨里埋了把火——”晶针刺入虚空,“现在,该让他们看看,被自己定的规矩烧着是什么滋味。”
律归真突然捂住耳朵。
他听见脑海里炸响的不再是《律典》的训诫,而是千万道被他亲手驳回的习武申请,是被他判定“资质不足”的武徒在寒夜里打拳的风声,是阿秀断刀划破布料的轻响——那些被他用“律”锁进黑箱的声音,此刻正顺着律轨倒灌回来,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够了!”心秤姑的秤砣突然爆出刺目金光,“仲裁会裁决:火种营遵循初代‘凡愿持灯者皆可燃薪’之旨,即日起解除禁封。冠心殿禁库钥匙——”她看向律归真,“该物归原主了。”
律归真颤抖着摸出腰间玉牌。
那是冠心殿禁库的钥匙,他藏了十年,总说“时候未到”。
可此刻玉牌烫得他掌心发红,像在替初代火种催他还债。
“林施主。”他哑着嗓子,将玉牌递出,“这钥匙……该由持灯人保管。”
林澈接过玉牌时,花络在掌心掀起滚烫的浪潮。
系统提示音连成一片:【检测到初代火种能量,花络觉醒度+30%】【禁库权限激活,是否查看?】他没急着应,而是转向黑棺,对浮在半空的小娃虚影眨了眨眼:“小娃,你不是想学拳么?明儿个,我带你们去禁库挑拳谱。”
虚影们齐声笑起来,撞得殿内烛火明明灭灭。
与此同时,火种营地下的漏泄点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根须妪的指甲终于抠穿最后一层砖皮,暗红纹路里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泛着星芒的能量——那是初代火种留下的“灯油”,等了三百年,终于要喂给新的持灯人。
苏晚星的虚影消散前,冲林澈比了个“好”的手势。
林澈知道,她已经把反向数据流埋进了母炉最深处,下次律家再想“净念”,烧起来的只会是他们自己的律轨。
“走。”林澈踹了踹黑棺,对滑竿刘咧嘴一笑,“去禁库搬宝贝。顺便——”他摸出残碑拓片,在月光下照出半幅星图,“该让那些藏在母炉后面的老东西,看看咱们这盏灯,到底能烧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