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钟一轮。”
守卫愣住了:“啊?”
“我说,”林澈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加一轮安魂钟。我倒要看看,今天这批货里,谁的心最脆,谁的骨头最硬。”
守卫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问一句,连忙向沉钟僧传达了命令。
林澈则趁此机会,迈开脚步,以巡视的名义,缓缓走向囚笼深处。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或痛苦的脸,最终,停留在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身形格外瘦弱的少女,蜷缩在角落里,正用额头一遍遍地叩击着冰冷的地面,口中机械地重复着:“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她的手腕上,用滚烫的烙铁印着一个编号:“藤073”。
而在她不远处,那个只剩三根手指的抄写员断指录,正低着头,在一张纸上默默记录着少女的“忏悔”。
他的眼神大部分时间是浑浊的,却偶尔会闪过一丝挣扎的清明。
林澈缓缓走近,他身上“谢无衣”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他经过少女身边时,那不断叩首的少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本该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竟爆发出刹那的剧烈挣扎,瞳孔的焦点在疯狂的涣散与凝聚之间徘徊。
“……爷爷……”她喉咙里挤出一句含混不清的梦呓,“别……别烧碑……”
林澈的脚步蓦然一顿。
碎碑匠!
他脑中瞬间闪过那个在陋巷里疯疯癫癫,抱着一块碎裂石碑不肯撒手的老人!
老人曾提过,柳婆唯一的孙女,七年前在青梧镇失踪了!
就是她!契奴儿!
“啪嗒。”
林澈手腕一抖,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断指录身前的墨盒。
漆黑的墨汁瞬间泼洒出来,溅了守卫一裤腿。
“大人恕罪!”守卫大惊失色,连忙弯腰去擦拭。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林澈的手指快如闪电,将一小撮早已捏在指尖的彼岸花粉,无声无息地藏入了断指录宽大的袖口之中。
断指录正在抄写的手指猛地一颤,那仅剩的三根手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片刻后,当守卫手忙脚乱地清理干净后,断指录继续低头书写。
然而,他握笔的姿态却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变化,笔锋在纸上游走时,偶尔会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在纸张的背面轻轻划过。
林澈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心头却猛地一沉。
断指录用盲写的方式,在纸背上留下了几个字:契奴非罪,心钉控神。
契奴无罪,是心钉在控制神智!
林澈瞬间明悟!
柳知悔!
那个右眼覆盖着青叶晶片的副使!
他根本不是在洗脑,而是用某种名为“心钉”的东西,像操作提线木偶一样,直接覆盖了这些受害者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如毒蛇般的气息从入口处弥漫而来。
柳知悔踏着氤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那片青叶晶片闪烁着数据流,目光如刀刃般径直刺向林澈。
“执法使大人,好兴致。”他声音很轻,却带着针扎般的穿透力,“藤牢的规矩,安魂三响。大人为何要擅自增加钟频?”
杀机,已然浮现。
林澈缓缓转身,兜帽的阴影完美地遮蔽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冷焰的眸子。
他迎着柳知悔的目光,语气比他更加冰冷:“听说,今日有个特别的货品要签字画押。我想让他听得更清楚些。”
说着,他手中的朱笔,指向了青铜架上被铁链吊着的阿锤。
柳知悔脸上的怀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残忍的轻笑:“原来如此。好啊,既然大人有此雅兴,那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在这份《归顺书》上,亲手按下指印的。”
他一挥手,对沉钟僧下令:“仪式,开始!”
沉钟僧会意,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黄铜小槌,这一次,槌头对准的不再是古钟,而是悬于阿锤头顶的一面音波共振铜盘!
这将是最后一击,彻底粉碎阿锤意志的夺魂之音!
然而,就在铜槌即将落下的前一瞬,林澈猛地张开口,将一直藏于舌底、用津液包裹的那一小团高浓度彼岸花粉,对准身侧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闪电般喷了进去!
呼——!
紫色的花粉雾气被气流卷入,瞬间弥漫整个契心室!
“滋啦啦——!”
地底那棵庞大的生物主根仿佛被泼了浓硫酸,骤然剧烈抽搐!
整座牢房的灯光疯狂闪烁,十二根青铜柱上的能量流瞬间紊乱!
所有连接着囚犯的软管,能量抽取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机会!
林澈双腿猛然下沉,扎出一个标准的八极拳马步,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酝酿。
他朝着青铜架上神智恍惚的兄弟,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喝:
“阿锤!哥来了!”
怒吼声中,他双拳紧握,指节根根泛白,一股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频震颤,顺着他的手臂,开始向拳锋疯狂汇聚。